“埃莉諾？你今天心不在焉的。”發(fā)話的是克萊芒城主的長女喬瑟琳，也是這小小女伴圈子中的女王。她對埃莉諾的態(tài)度時冷時熱，歡喜時擺出至交的親昵態(tài)度、拿埃莉諾的帝國血統(tǒng)當(dāng)談資；不快時也沒少對埃莉諾出言嘲諷。

    “我有些不舒服?！卑＠蛑Z低眉垂目，她一向在人前將姿態(tài)擺得很低。

    今日是喬瑟琳的不愉快日，她掩唇微笑，意有所指：“你剛剛一直看著廳對側(cè)，難道那里有了讓你在意的人？”

    “不，怎么可能?！卑＠蛑Z笑著轉(zhuǎn)開話題，“也許天太熱了，而且父親不在克萊芒，我有些擔(dān)心他的身體。”

    “是嗎？聽說艾斯納的女士們是世界上最嬌弱的花朵，看來你也不例外?！?/br>
    埃莉諾對話中的嘲諷聽而不聞，只是垂頭沉默。

    她退讓順從的態(tài)度讓喬瑟琳覺得無趣，和meimei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揮揮手打發(fā)她：“既然不舒服，那你就回去休息吧?！?/br>
    埃莉諾對此求之不得，卻還要佯作歉疚再三推辭，而后才從小圈子中抽身。到了廳外，她胸口積郁的憋悶才稍稍消散。綿里藏針，話中有話，這樣文雅無害卻也愚蠢的交鋒能永遠(yuǎn)持續(xù)下去，她只覺得不耐，更無法理解其他人是怎么樂在其中。

    也許正因此她才沒什么朋友。

    但今天不同，埃莉諾很快將這些惱人的小情緒拋在了腦后。以前往圖書室的名義支開巴不得偷懶的貼身侍女后，她一邊確認(rèn)身后無人跟隨，一邊迫不及待地來到那座小屋外。

    她再次叩響窗戶，卻半晌無人應(yīng)答。

    驚疑隨著她等待的每一秒加深，埃莉諾終于等不下去，闖進(jìn)了屋中。

    喬治臉色慘白，痛苦而羸弱地喘息著，連翻身的力氣都無。她去探他額頭，被燙得立即縮手。只是一晚……她只是離開了一晚，他的病情竟然惡化到了這個地步。埃莉諾有些發(fā)怔，一時手足無措。

    “小姐，您就是我的雇主？”

    門邊驟然響起的人聲令埃莉諾一個激靈。

    滿頭白發(fā)的駝背老者拄著長拐走過來，掃了喬治一眼，口氣平淡：“傷口果然感染了？”

    “您就是醫(yī)官？”埃莉諾慌忙退開，容老者靠近床邊，“您能不能想想辦法？您能不能救他？求您了……”

    “我已經(jīng)做了能做的一切，余下的……只有祈禱?！贬t(yī)官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如果您放不下，就陪著他，給他多擦身降溫吧。但這也只能讓他好受些罷了。”

    埃莉諾咬住了嘴唇：“您明天還會再來嗎？”

    第46章 王車易位

    夜幕低垂，這悶熱的夏夜風(fēng)都變得寡言。

    克萊芒主城的吊橋應(yīng)當(dāng)早已收起，卻沒有人來找埃莉諾。她感到慶幸，又有些荒謬的悲涼襲上心頭。即便她真的就這么永遠(yuǎn)地消失了，會在意的人也只有她那可憐cao勞的父親。

    “父親……”

    埃莉諾一怔，立即坐回床邊。

    喬治顯然陷入了幻覺：“請不要將我送走……我不想去威海姆……”

    老馬歇爾將次子送給宿敵當(dāng)質(zhì)子并決然拋棄的事，埃莉諾有所耳聞。而縱使他在錦標(biāo)賽場上表現(xiàn)得再無畏，他也有軟弱的那一面。

    “請您再多看看我，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請您看看我……我不比哥哥差……”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語聲艱澀，“我寧可為您戰(zhàn)死，也好過……好過作為人質(zhì)，因?yàn)槟硹壷Z言被處決。您為什么不明白？您……為什么就從來不愿意聽我說話呢？”

    這些心緒喬治一定從來沒向任何人吐露過半句。因?yàn)樵阱\標(biāo)賽場上，他永遠(yuǎn)帶著游刃有余的迷人微笑－－區(qū)別只在于輸了會摘下頭盔笑得滿不在乎，贏了笑則得笑地稍開懷些。

    意外一頭撞進(jìn)對方竭力隱藏的內(nèi)心世界，埃莉諾心虛起來，更多的卻是疼惜。她再次打濕麻巾拭去喬治額際的汗水，哪知他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病人體弱，埃莉諾能輕易甩脫，但她沒有。

    “格里高列，”喬治將她錯認(rèn)為了記憶中的某個人，呼喚的口氣苦澀而隱忍，“這聽上去很可笑，你也的確說那太荒謬了，但我無意與你競爭……你是威海姆大人的親生子，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為什么要因?yàn)橐话褎τ浐尬抑两?？?/br>
    他啞聲笑起來，抓得更緊：“還是說……你在意的還是麗莎的事？女神保佑，我對你的未婚妻沒半點(diǎn)非分之想，這么說很卑鄙……但我還不至于淪落到要和你搶女人……況且麗莎并非我喜歡的類型……”

    語聲低下去，喬治松開手，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