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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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就這么日復一日,就能過很久,久到南流景取走他的殘魄。 燕玉塵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南流景同他說過,他記住了。 他是南流景要找的一魄,南流景答應他,取魄的時候不疼,他信了。 小傻子就是有這個改不掉的毛病,人家說什么都信。 小傻子死在十九歲的最后一天。 燕玉塵沒來得及活到行冠禮,沒來得及去開飯館,也沒來得及吃最后那一頓晚飯。 那頓飯很香,他還和民間學著做了兩個蜜棗粽,抱著膝坐在榻邊,一邊聞著飯菜香忍餓,一邊想,一會兒攝政王會挑哪一個。 一支飚射進來的白羽箭將他穿透。 他被釘在地上,血從口中涌出來,燕玉塵茫然地張著眼睛,看著謀逆的兄弟帶兵圍了雪宮……他在門口看見南流景的影子。 南流景身邊還有另一道虛影,即將凝實,那虛影來到他面前,撥了撥他頹軟的頭頸。 “不錯?!蹦翘撚暗?,“沒沾因果?” 南流景點了點頭:“沒沾,那一箭是燕玉林射的。” 燕玉林是那個謀反的兄弟。 燕玉塵躺在地上,慢慢想了一會兒,想起燕玉林是個什么樣的人。 殺心極盛,生性扭曲,面上裝得一派風雅溫潤,背地里叫人把他按在結(jié)了冰的湖水里,叫了茶水慢慢欣賞。 燕玉塵扯住南流景的衣擺。 對著南流景,他第一次說這個人沒教過他的話。 “……不行?!?/br> 燕玉塵發(fā)不出聲,每張一次口,就有更多的血涌出來,身體在劇痛的折磨下抽搐:“壞人……不行?!?/br> 他不懂更多的道理了,但皇帝不能給壞人做。 壞人不行,好人會死在壞人手里,死了好官,然后死軍隊和百姓。 小皇帝拔下那支箭,他學了些仙術,飛還飛不起來,但強身健體,一時半刻也能撐。 燕玉塵最擅長的是障眼法,他用這個躲起來,看這些人暴怒著找他,看自己的血從身體里慢慢流干。 他躲開這些人,慢慢爬到了那把龍椅上。 他工整寫好禪位詔書,將皇位傳給了個最精明強干、勵精圖治的兄弟,靠在龍椅上歇了一會兒。 燕玉塵其實不太能想通,這些道理都是南流景教給他,為什么南流景并不照著它們做。 他握著毛筆的時候,想起南流景教他習字……攝政王有些不耐煩,但看他把四方框畫成圈,還是被氣得失笑。 “算了?!蹦狭骶罢f,“不開竅就不開竅吧,一道殘魄,不難為你了?!?/br> 南流景說:“以后找我,就畫個圈。” 燕玉塵蘸著血,慢慢畫了個圈,畫到最后一點,滿是血的手把它抹去。 他坐不住了,身體開始向下滑,開始變得冷。 燕玉塵還是不相信南流景會騙他,握著那支白羽箭,摸了摸鋒利的箭尖,把它一點一點插進胸口。 這支箭把他和詔書一起釘在龍椅上。 沒多少血,血在路上流干了。 燕玉塵看著闖進來的人影,他的視野變暗,無法分辨是什么人,只是在慢慢地想,這次學會了。 這次學會了,是疼的。 很疼。 他再也不要吃粽子了。 第76章 系統(tǒng)飄過去, 貼了貼仿佛睡著的小皇帝。 燕玉塵活著的時候脾氣就好,現(xiàn)在看起來也一樣。翦密眼睫闔著,微墜著頭, 雙臂軟垂, 安靜得就像是在熟睡。 熟睡是假象, 這只是具空空如也的軀殼。 燕玉塵早就死了, 神魂俱滅, 殘魄還給了洛澤。 ——也就是燕玉塵的記憶里,和白羽箭一并進來的,南流景身邊那道即將凝實的虛影。 他是洛澤落在人間的一魄, 燕玉塵知道這件事,南流景給他講過。又或許并非給他講, 只是南流景偶爾也會想說這些,并不在乎有誰會聽。 小傻子做聽故事的人,又再合適不過。 燕玉塵不常說話, 因為不擅長, 也因為不習慣。 他講得太慢了, 心神也不算靈光,這世上沒什么人有耐心聽完。 所以燕玉塵只是聽, 抱著膝安安靜靜。 不知是不是傻子真的心思簡單澄明,他那雙眼睛比旁人更黑白分明, 認真看著南流景, 聽那些仙家故事, 像個漂亮到極點的人偶。 南流景被那雙眼睛盯著, 偶爾也會停下, 問專心致志的小傻子:“聽懂了嗎?” 燕玉塵不說話,眼睫垂下來, 從袖子里摸出做好的糕點,小心翼翼放在大國師的手邊。 南流景就知道他沒聽懂,多半是聽著聽著就走神了,對著細細纏了紅繩的油紙包啞然:“去玩吧?!?/br> 燕玉塵聽南流景的話。 他去花園,但不知道要玩什么,于是一個人在角落里擺弄小木頭人,把兩個白衣飄飄的木頭人舉起來,小心放在梧桐環(huán)抱的高臺上。 在馳光苑那十年,有不知多少日子,都是這么過的……那時的南流景是仙人,如在云端,能徒手摘星辰。 燕玉塵其實聽懂了那些故事。 他不知道說,但心里其實是清楚的,大國師要找一個人,也是位仙人。 那位仙人丟了些東西,在他身上,大國師來找他,等他還。 燕玉塵是想還的,大國師什么時候要拿都行。他懂得道理,借了別人的東西就要還,不能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