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沒見過莊忱。

    ……

    系統(tǒng)關(guān)掉劇情推演。

    凌恩之所以會來，不是因為要來見莊忱——是因為要來送那塊星板。

    星板喚醒的碎片走不遠，凌恩必須把那兩道身影護送過來。

    而看到那兩道影子的下一刻，莊忱就起身。

    “幫我屏蔽?！鼻f忱給系統(tǒng)分一瓣橘子，“不要錄像?！?/br>
    系統(tǒng)立刻：“嗯嗯?！?/br>
    莊忱輕輕笑了下，他其實已經(jīng)執(zhí)行過很多任務(wù)、走過很多世界，但這一會兒他眼睛里的笑，像是只有十六歲。

    不要皇冠、不要權(quán)杖、不要炫酷披風(fēng)，也不要毛毛領(lǐng)了。

    十六歲的小殿下從窗戶翻出去。

    光著腳的、穿著寬大白襯衫的小殿下，飛跑著掠過街角……衣擺擦過凌恩手里的星板。

    并沒什么更多的碰觸，像是風(fēng)掀起的雪，舉著那個黃澄澄的、酸酸甜甜的橘子，飛跑向晚歸的爸爸mama。

    爸爸mama比他跑得更快。

    爸爸一陣風(fēng)地卷過來，把弄丟的孩子舉高了仔細端詳，mama摸他的臉、摸他的腦袋，溫暖的雙手牢牢護住他的耳朵。

    然后星板的光亮就消失。

    這絕不是常規(guī)的能量耗盡——星板上明明還有不少能量，不會讓碎片就這么突兀消失，但枝頭被風(fēng)拂過的雪紛紛揚揚落盡，那里就再沒有人影。

    看不見人影，但有腳印，只有兩雙……因為最被寵著的小殿下走不動，被爸爸mama好好地背起來了。

    風(fēng)里有橘子汁水的清香，雪跟著跑，就這樣不停。

    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哪怕再心疼、再不舍，爸爸mama也要去看白塔，要去看堅持自己“沒受什么苦”、“過得很好”的孩子，這六年都做了多厲害的事。

    小殿下趴在爸爸背上，緊緊拉著mama的手。

    跑進有星星的雪夜。

    第36章 番外：不用哀傷

    ——他們曾見過, 另一片平行宇宙里的伊利亞。

    /

    伊利亞的陛下亡故兩百余年后，那場曾經(jīng)讓元帥遭受瀕死重傷的戰(zhàn)爭，其實打了不短的時間。

    祭壇的先知預(yù)測, 這是場“可能令伊利亞從此覆滅”的戰(zhàn)爭。

    那些白塔改變了這個結(jié)果。

    這片星系降生的孩子, 從小就在庇佑下成長, 健康、活潑、勇敢、強壯, 有許多都成為了極為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包括沒有精神力的孩子。

    白塔里那個沒有精神力、打敗了十幾個軍校生的孩子, 長大后也加入獨立艦隊，比任何人都驍勇善戰(zhàn)，就是他把瀕死的元帥閣下從廢墟里拖出來。

    因為在那個時候, 他所駕駛的機甲，是唯一的一架純機械構(gòu)造、沒有墜入幻覺的機甲。

    ——那個擅長cao控擺弄精神力、制造幻覺的種族, 精神力越高，就越容易受到影響。

    而精神力受到干擾后的極端共振，甚至可能會誘發(fā)某種時空變形和折疊……時間和空間在這里失衡, 體感上數(shù)天、數(shù)個月, 可能是現(xiàn)實中的須臾片刻。

    終其一生, 努卡其實也從未提醒過凌恩，哪怕任何一次都沒有。

    在那短暫的須臾之中, 他們曾見過另一片平行宇宙，有皇帝和皇后陛下回來的伊利亞。

    ————————

    他們所抵達的時間節(jié)點, 在那九個月零六天。

    小陛下剛剛即位, 十六歲的少年皇帝把自己關(guān)進起居室, 不眠不休工作的那九個月零六天。

    年輕的陛下看不到他們, 也感知不到他們, 他們只能在那間起居室里，看著陛下學(xué)習(xí)如何批復(fù)那些文件。

    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做皇帝不難, 但要做好絕不容易。

    小陛下坐在對他來說寬大過頭的桌子后面，用鵝毛筆蘸墨水，閱讀那些文件上細密的字跡，寫下批復(fù)……做這些無休止的工作。

    偶爾按鈴，要一兩碗藥，不要太熱，因為立刻就要喝。

    這些藥用來抑制頭痛，但就算不喝藥，其實也很難看出他們的小陛下在頭痛。

    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里只有平靜，靜得像是檀香，從點燃的那一刻就等待著燃盡。

    年輕過頭的陛下，只是機械地喝藥、吃些能維持生命體征的食物，絕大部分時間用來工作，剩下的間隙用來洗漱和對著窗外發(fā)呆。

    睡眠散落在更少的間隙里，多半會被噩夢驚醒，驚醒后的眼睛也是漆黑靜寂的，只是會出很多汗。

    小陛下抱著被子，坐在黑漆漆的起居室里，怔怔發(fā)一會兒呆，起身去找水喝。

    這具身體單薄到打晃，只是慢慢走了幾步，就無聲無息倒下去，安靜地伏在地毯上。

    ……

    在前線的兩百多年里，精神力都如同死水一潭的元帥閣下，在那些天中，大概瘋狂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

    可“看見”幾乎就是他們?nèi)磕茏龅牧恕”菹侣牪灰姟安灰俟ぷ髁?、快去休息”的催促，手中的文件不會減少，藥不會變得沒那么苦，食物也不會變美味。

    年輕的皇帝不需要飯菜，只要最普通的面包，剩下需要的營養(yǎng)補劑全交給醫(yī)生負責(zé)，那些營養(yǎng)補劑難喝得令人發(fā)指。

    他們能給這個空間帶來最大的改變，也只不過是把文件弄整齊些，用精神力把面包弄得稍微松軟。

    元帥閣下想盡辦法，弄來了牛奶和糖，熱了一杯牛奶——這引起了小陛下的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