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聞捕捉重點：“你之前提到她‘又’跑出來了，她逃跑不是第一次了？”

    醫(yī)生苦笑：“精神病院的病人有幾個覺得自己有病的？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們的護士少不了干苦力活，沒日沒夜盯梢逃跑的。我推測，這公交總站離得醫(yī)院近，又是她工作崗位，很可能到了固定點兒，仍覺得自己要上班，便拾掇拾掇來‘上班’了。”

    這倒說得過去，謝一海想放幾人走，李雪聞卻不著痕跡的拉住他，緊緊盯著醫(yī)生眼鏡后不安的眸子，總覺得他隱瞞了什么。

    是什么呢？

    對了。

    是舒方玲在案件的了解性上。

    試問，如果舒方玲真的精神有問題，是覺得自己要來上班才“逃跑”到公交總站，為何還要事無巨細的配合天師調(diào)查工作，還對案件內(nèi)容如數(shù)家珍？

    ——醫(yī)生說她精神問題出現(xiàn)在猝死事件后，而那事之后公交停運，如何還能刺激出精神問題？

    或者說，停運后，公交繼續(xù)出了事兒！

    李雪聞神色一凜：“她有沒有說，這‘殺人魔’，是在哪里要殺她的？”

    醫(yī)生愣了：“難道不是醫(yī)院？”

    語音一落，醫(yī)生自己瞪大眼睛，他是聰明人，顯然明白了李雪聞意思！

    他有些薄的嘴唇快速開合：“等等，所以她描述的是公交上看到的場景，并不是我們醫(yī)院里……”

    所以醫(yī)生極力要隱藏的憂慮，其實毫無理由。

    醫(yī)生長舒一口氣，苦笑起來：“抱歉，見笑了。我今年有職稱評定，你們懂得，不想牽扯到這種事兒。她又說殺人魔是‘全身包裹白大褂’，我就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在我們醫(yī)院見鬼嚇瘋的?？磥硭枋龅?，是公交停運前公交上看到的……”

    女子打的抑制劑計量少，有要蘇醒的跡象，醫(yī)生便留了張名片，說隨時可以去找他，匆忙帶著男護士們上了保安的巡邏車，回醫(yī)院了。

    名片是清淺松香的象牙白紙，印有“徐天逢”，精神科主治醫(yī)生，幾個大字。

    空曠的停車場上只有各色公交忙碌的來往，乘警服飾的調(diào)車員零星幾位，馬不停蹄的指揮一趟又一趟車進出，仿佛陰涼角落的鬧劇發(fā)生在另一個世界。

    就當他們準備去精神病院繼續(xù)調(diào)查時，辦公室突然走出一個急匆匆的矮胖子。

    胖子不合身的乘警服緊緊包裹一身肥rou，像合不上葉的rou粽子，滑稽的可愛。

    他小眼睛不自在的轉(zhuǎn)了一圈：“那個瘋婆子……走了？”

    “瘋婆子？”李雪聞皺眉，“你說舒方玲？”

    胖子見他這么說，松了口氣，肥碩身子明顯松垮了下來：“嚇死我了，走了就行。”

    他強打精神，諂媚的搓搓手：“不好意思啊，剛才我沒敢出來，我是劉海濤，你們喊我小劉就行。出事后，我從司機崗掉來當臨時調(diào)車員。不過您們也看了，舒姐都那樣了，我這臨時的估計得干很久了?！?/br>
    白靈驚了：“你這么大個男人不敢出來？要不要face的啊，你遠遠提醒一聲她有問題也行??！”

    謝一海這急脾氣直接怒了，剛要開口罵人，被李雪聞攔住了。他顯然被剛才那一處弄得疑神疑鬼，要求看胖子證件。

    胖子倒爽快，胸前口袋掏出一個綠色本本，還有嶄新的兩張A4紙，是臨時調(diào)崗說明。

    李雪聞這才點頭：“我們兩人是派來調(diào)查非自然因素的——車子看過了，不是車的問題，準備去K128路沿線走一圈，你有權開車嗎？”

    胖子連忙點頭，答應得很痛快：“好嘞，我就是這路的司機，您們現(xiàn)在走？”

    小劉從辦公室里掏出一個“暫?！弊謽拥拇笈谱臃旁谲嚧跋?，防止沿路乘客誤上，幾人趁天色早立刻上了車。

    小劉很健談，沒了剛才的緊張膽怯，就是個普通憨厚的小伙。

    他是個不怕鬼神說的，利落的調(diào)檔、起步，開車閑不下來，沖坐第一排的兩人侃侃而談：“……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出事那幾天，同事都害怕，都請假，我輪了整整三天班，加班費拿到手軟啊！要我說啊，這害人鬼免不了是替天行道的，像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這不一點事兒沒有?！?/br>
    沒做虧心事？

    李雪聞和謝一海對視一眼，他對方才胖子害怕舒方玲的反應耿耿于懷。

    舒方玲不過是個身材纖瘦的中年女子，發(fā)瘋能多可怕？小劉是舒方玲的老同事，看她發(fā)瘋應該同情感慨才對，害怕到縮在辦公室不出來算什么？

    李雪聞斟酌開口：“舒方玲只是調(diào)車員，沒在K128路上待過，你覺得她為何發(fā)瘋？”

    侃侃而談的小劉卡住了殼。

    他不自然的從后視鏡看一眼二人，小的眨著，似乎是他緊張時的小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