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找了一大圈，只買到了一袋子麻花。月牙兒這才意識到，是了，這時候還沒有狗不理包子。

    回到船上，月牙兒拿了一根麻花吃。

    她才咬一口，眉頭就皺起來。

    吳勉見了，也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不好吃嗎？我覺得還行……”

    月牙兒放下麻花，說：“這樣就還行了？好吧?！?/br>
    果然，沒有比較就沒有概念。后世的天津麻花，口感遠比現(xiàn)在的來得好。

    沮喪了一秒，月牙兒又興奮起來，這么一來，對于京城新店主的打產(chǎn)品，她心里也有數(shù)了。

    船上常見食材皆有，船行時光本也沒事，月牙兒便整日泡在了廚房里。

    等到船抵通州的時候，月牙兒的麻花也研制出了眉目。

    魯伯自從接了月牙兒的信，算了算她抵達的時間，便提前幾日，天天在碼頭邊等。

    此番終于等著了，忙迎上前來問候：“東家安好？姑爺安好？”

    “一切都好?！痹卵纼旱溃骸坝袆谀憔煤??！?/br>
    “沒有沒有，請換車馬罷。如今辰光還早，看天黑前應該能到宅子里。”

    魯大妞跟在后頭，喊了一聲“爹”。

    魯伯看向她，口里埋怨道：“一定是纏著東家讓你來了。”

    但他的神情，分明是喜悅的。

    眾人收拾好隨身行囊，改換車馬，船上的貨物以及其他東西便請專門運貨的人運過去。

    說是車馬，實際上拉車的騾子。

    月牙兒見了發(fā)笑，回頭看了看其他人家的車，發(fā)現(xiàn)拉車的多是騾子，偶爾有幾匹營養(yǎng)不良的馬：“看來馬車還挺難弄到的?！?/br>
    “那是，”魯伯回道：“馬這東西，本就金貴，尋常人家也不用它拉車?！?/br>
    騾車轆轆，搖搖晃晃的。月牙兒昨個兒在廚房忙了一夜，此時伏在吳勉膝上，不知怎的竟然睡著了。

    直到吳勉搖醒她：“月牙兒，要過城門了?！?/br>
    月牙兒迷迷糊糊起來，掀起簾子一瞧，瞧見了護城河。

    京城到了。

    第73章 小麻花

    深秋的京城, 風景與江南大為不同。

    已近黃昏，天色有些灰沉沉的，偶爾能夠聽見馴鴿的聲音, 自半空里低低飛過，不知落在誰家去。

    掀開車簾的時候, 風一吹進來，很涼, 就感覺到秋意深濃。

    過了城門再往里瞧, 只見家家戶戶、大街小巷都十分規(guī)整，橫平豎直的, 像棋盤一樣，很容易分清東南西北。在這里人們認路，手背在后頭的老大爺只會說往南走或往北走，指明一個具體的方向。不似在南邊，若是想要問一處的路, 路人比劃半天只會告訴你向前走到哪條街，向右拐再向里去。

    行過大明門, 魯伯提醒道：“東家, 咱們家的鋪子就在前邊，房子離這也不遠, 你可要看一眼?！?/br>
    “在哪兒？指給我認認。”

    騾車一停，吳勉先跳下來，用手扶著月牙兒下了車。

    只見這一帶是片棋盤街，店肆云集, 南北相對，十分熱鬧。

    魯伯介紹說：“這一代離皇城近，街附近左右有許多府部，因此人來人往，往來貴人也多，是塊做生意的風水寶地。我好不容易才在這里尋到了一處店鋪，就在這兒，雖然地方雖不大，但也夠用了?！?/br>
    店鋪還未開張，深閉著門，魯伯開了鎖，將店鋪門板一塊一塊拆下來，擺在旁邊，請月牙兒進去瞧。

    走進去一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呈橫著的長方形的店面，上下有兩層，光線有些暗，因為窗戶不多也小。再加上一直閉著門，氣味不是很好，好在打掃的卻很干凈，幾張簡單的桌椅上沒有一點灰塵。

    魯伯和魯大妞搬了幾張椅子，請月牙兒和吳勉坐。

    “這個地方原本開的是一個雜貨鋪，生意不是很好，所以那個老板就想要轉手這個鋪子，我跟他談了又談才把價砍了下來?！币惶崞疬@件事，魯伯有些憤憤不平的：“他大爺?shù)?，起先那個原來的店主人瞧我是個外地人，打聽清楚了我在此沒有根基之后，硬是把價提高了許多。我當時就想跟他大吵一架，后來又想著不能給東家丟人，硬生生忍住了，好好跟他說。要不是姑爺考中舉人的消息傳了過來，他還真不一定肯松口?！?/br>
    月牙兒點點頭，說：“你做的很好，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如今是在天子腳下，就是扔一塊石頭出去，說不定在街上還能砸中一個八品官呢?！?/br>
    她一面說，一面望向吳勉，拉住他的手，說：“要不是有夫君給我撐腰，那可就難辦了?！?/br>
    說的吳勉都耳朵都發(fā)燙，輕咳一下，說：“我一定會好好用功的?！?/br>
    眼見天色已到了上燈的時辰，月牙兒粗略看過店鋪的格局后，便打算先回家去。

    才走到店門口呢，隔壁的店鋪里走出來一個穿著體面的人，笑著和他們打招呼。他的目光不留痕跡的在眾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對著吳勉說：

    “諸位一向好？您是這寶店的新主人吧？我就是你們隔壁店鋪的掌柜，姓羅，以后還請多多關照。”

    他說話的語調和江南的吳儂軟語完全不同，平平仄仄，很有趣。

    吳勉向他點頭致意，說：“彼此關照。這家店鋪的主人是我的妻子，姓蕭。”

    羅掌柜愣了一愣，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弄錯了，失敬失敬?！?/br>
    “沒什么，”月牙兒向隔壁的店子望了望：“閣下開的可是藥鋪？”

    “正是如此?！?/br>
    羅掌柜問：“不知蕭娘子打算開什么店呢？”

    “大概是賣一些點心糖之類的玩意兒，不是什么貴重東西?！?/br>
    寒暄了幾句，月牙兒一行人上了騾車，徑直往家里去。

    羅掌柜回到藥鋪里，伙計學徒都過來問：“怎么樣？隔壁那家新店是要做什么的？”

    “賣糖賣點心?！绷_掌柜在椅子上坐下，接過學徒遞過來的茶盞，吃了一口才說：“這家店鋪的主人竟然是個女子，想來應該是她娘家給的陪嫁吧?？雌饋砼怀墒裁礆夂?。咱們還是該干嘛干嘛去，同他們尋常往來就好?！?/br>
    夜色濃厚，胡同里也很暗。居民的家里雖然點了燈，但也很昏暗，更沒有人在胡同口里點燈。

    月牙兒下了車，瞧見漆黑一片的胡同，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在杏花巷住了那么久，后來又搬到杏園去住，無論是哪個地方，夜里街道上都是點著燈的，絕不會如此昏暗。這一下子看起來倒頗有些不習慣。

    “記住了，以后在家門前掛兩盞大燈籠，點著燭火，別弄這樣烏漆麻黑的?！?/br>
    魯伯應了一聲，前去拍門。

    門一開，是一個皮膚微有些黝黑的中年男子。

    “這是我請來幫忙照看房子的江叔。江嬸在里面做飯呢？”

    江叔忙向月牙兒吳勉問安，說：“飯菜都做好了，只剩一道青菜還沒有炒。因為一直沒等著東家來，我家那口子就守在廚房里，將菜溫在灶上，生怕冷了。夜里涼，快進來吧?！?/br>
    這是一處典型的四合院，一共有兩進，庭前有一株槐樹。漫步庭間的時候，借著燈火可以瞧見青石板上的槐蕊，踩上去很柔軟。

    一見他們進來，江嬸就將已經(jīng)洗凈擇好的青菜下鍋翻炒，再一道一道菜的捧出來。

    裝菜的碗碟比起杏花館常用的款式要稍稍大些，就是青花碗口也要深一些，因此菜的分量格外足，只要五六碗菜，就足夠月牙一行人一起坐下來吃飽。

    江嬸和江叔很有夫妻樣，她垂著手，同月牙兒說：“聽說夫人的手藝是一絕，我這炒的菜，就請您將就著吃吧。”

    “我覺得很好呀，不必過分自謙。就是米飯下回稍稍煮硬一些，我們喜歡吃有嚼勁的?！?/br>
    “記著了?！?/br>
    看月牙兒這樣和氣，江嬸這才放下心來。原本聽魯伯說，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就自己創(chuàng)下一份家業(yè)，還以為是個潑辣的性子，可能有些難相處。今日一看，卻是很溫柔的女子。

    吃過飯，月牙兒和吳勉便去正房里看。一共分了三間，正中擺放著桌椅，東間是臥室，西間是書房。

    因是深秋，江嬸怕他們才從江南過來感覺冷，硬是在屋里點了碳火，滿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月牙兒走進臥室，撲在床上，在軟而厚的褥子上滾了滾。這被褥應該是新近曬過的，很整潔。

    “這地方還不錯?！?/br>
    她回頭向吳勉抱怨道：“坐了那么久的船，后來又換成騾車，累都累死了。你說這車怎么晃得這么厲害？要不是我不暈車，說不定就給它晃吐了。不行，我之后得學騎馬才行，這樣子坐著車搖搖晃晃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吳勉走過來，挨著她邊上坐下，替她捏一捏肩：“好啊。到時候再給你買一匹馬?！?/br>
    月牙兒笑道：“隨口一說而已，你倒當真。就是買了馬，可該養(yǎng)在什么地方呀？前院也沒有一個馬廄。再說了，隔這么近要是養(yǎng)了馬豈不是臭烘烘的。何況這皇城也隨意打馬從街上過不成？我只是說一說罷了?！?/br>
    吳勉唇角勾了勾，沒說話，替她捏了一陣肩，提醒道：“早些歇息吧，明天還要去段翰林府上拜訪呢。唐先生特意提醒過我的?！?/br>
    “是了。”月牙兒一咕嚕爬起來，穿上鞋往外走：“我新炸些麻花去，明天一起帶上?！?/br>
    “先歇著罷，明天一早再炸麻花也不遲。”

    “今日事今日畢。你放心，我不是很累。”

    她既然這么說，吳勉也不好再勸，只跟著到廚房里，挽起衣袖給她打下手。

    一直忙到深夜。

    蟈蟈叫聲里，滿院子都是香氣，連已經(jīng)睡下的魯伯都披衣起身，遇見同樣被香味勾出來的魯大妞，父女倆一起循著這香味往廚房走。

    過前院時，正巧碰上同樣起來的江叔江嬸，后者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就是打翻香油瓶，也沒這么香啊。”

    “這有什么，一定是我們東家又在做吃的了?！?/br>
    魯大妞很有些驕傲。

    父女倆得意洋洋地領著江叔江嬸前去廚房，正好撞見麻花出鍋。

    月牙兒見狀，笑說：“打擾你們休息了?！闭f完，給他們一人分了一根新炸的麻花。

    江嬸連聲道謝，雙手接過。

    這麻花小小巧巧，只有指節(jié)那么長，被炸至金黃色，異常的香，除卻焦香之外，還隱隱約約有種桂花香氣。最特別之處，在于其擰花之間，夾著什錦餡。江嬸就著小麻花一咬，“咔嚓”一聲脆，小麻花就在齒尖酥成了渣，熱油炸過之后的什錦夾餡口感豐富，酥、香、脆、甜，滿口生津。

    “東家，就憑這麻花，咱們家的鋪子就一定能開起來?！?/br>
    江嬸斬釘截鐵道。

    月牙兒笑瞇瞇道：“借你吉言?！?/br>
    第二日一早，月牙兒和吳勉便登門拜訪段翰林。除去禮品拜帖之外，自然還帶上兩包小麻花。

    他們是掐準了時間來的，段翰林還沒有去上職，很欣喜的請他們坐，又叫下人奉茶來。

    他先是問了問唐可鏤的近況，又向吳勉說：“我和你唐先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既然來了京城，你就把自己當做我的學生。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說便好?！?/br>
    段翰林叮囑道：“你雖然天資聰慧，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但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在春闈之前，還是好好在家攻讀為好?！?/br>
    “學生記下了?！眳敲慊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