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燈下看美人,只見她杏臉紅嬌、桃腮粉淺。 吳勉眉心微動,拉她入懷。 月牙兒坐在他懷里,把手環(huán)繞在他脖子上。 夫婦靜靜地依偎在一起,燈火可親。 好一會兒,吳勉才悶悶的說: “明日,我就得啟程往京城去準備明年的春闈了。” 他抬眸,如星般的眼眸里只有她:“可我……不想和你分開?!?/br> 月牙兒輕聲笑起來:“誰說我們要分開了?” “可你還有杏花館的事要忙,我總不能為了我自己,讓你停下腳步?!眳敲惆l(fā)愁道:“我現(xiàn)在才算懂了,什么叫‘相見時難別亦難’。月牙兒,我還沒離開,就已經(jīng)思念你了?!?/br> 他停了停,又說:“幸虧大jiejie、二jiejie搬來了,你也不會孤單?!?/br> 月牙兒看他這模樣,嘴角含笑,用小指頭勾著他的頭發(fā):“那你要多想我一點才可以。” 她用鼻尖親昵地蹭一蹭他,輕輕咬住他的唇。 吳勉閉上雙眼,喉結微動,仍是一張冷清的臉,氣息卻一點一點灼熱起來。 一盞燈,照見人影成雙。 獸首香爐散著縷縷白煙,是鵝梨帳中香,很清麗。 有風兒拂過庭前落葉,一片颯颯之聲。 月牙兒累了,昏昏沉沉睡過去。 燈火已殘,借著飄搖的燭光,吳勉凝眸著懷里的玉人兒,不舍得移開目光。 更漏聲長,催人遠行。 怕打擾月牙兒的好夢,他動作很輕柔,掀開簾子,披衣下榻。 今日,有朦朧的煙雨。 吳勉先往唐可鏤府上拜別,他一直記得唐先生的恩情。 唐可鏤勉勵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只管放手去考?!?/br> “學生知道?!?/br> 他點點頭,將一張信箋遞給吳勉:“這是我那至交好友,段翰林家的地址。我已經(jīng)給他去了書信一封,你抵達京師后,可以去拜訪他?!?/br> 吳勉收下之后,唐可鏤又問:“你在京城可有住處?” “還沒有?!眳敲銚u搖頭:“住旅舍即刻?!?/br> 唐可鏤看了看他放在庭中的行囊:“月牙兒不跟你一道去?” “她自有她的事要忙。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還望先生多多照顧?!?/br> “你放心,月牙兒的性子,怎么著都會把日子過好的?!?/br> 拜別唐可鏤后,吳勉往桃葉渡去。 自金陵至京城,可走陸路,也可走水路。但以車馬為行,難免奔波,不利于看書,所以月牙兒也勸吳勉乘船去。她的話,吳勉哪有不聽的?更何況月牙兒已經(jīng)為他聯(lián)系好一艘船。 煙雨朦朧里的渡口,總是和離情別緒聯(lián)系在一起。 吳勉望見送別的行人,不禁想起月牙兒。 若她來送,他怕是不舍得走。 “老爺,船來了?!睍嵝训?。 吳勉輕輕一聲嘆息,往水邊去。 等他看清了船頭立著的人,卻是一愣。 月牙兒一身大紅飛魚窄袖衫,手扶船舷,云鬢被江風吹得微微有些散亂。 楚天遼闊里,她朝他燦爛一笑: “這位少年,你要搭我杏花館的順風船嗎?” 第72章 煎餅果子 去京城這事, 月牙兒早就將其寫在了自己的藍圖上。 早在前幾月,月牙兒就已經(jīng)先派魯伯去京城,請他尋一處住宅和一處合適的鋪子, 作為杏花館在京城的起始店。 就是吳勉這次沒有考中,不需要往京城去趕考, 月牙兒自己也會往京城去的。畢竟在這樣一個皇權至上的時代,京城的地位可遠比后世來的重要的多??v使江南地區(qū)富裕風流, 但到底不在天子腳下, 無論是消息還是機會,都比不上京城靈通。 月牙兒既然想要立一番大事業(yè), 那她自然是不會忽略作為一國之首都的京城。若在天子腳下的京城立住跟腳,甚至稍有些影響力,那等于杏花館的未來,一定大有裨益。 大約半個月前,魯伯來了一封書信, 說他在京城物色了一處店鋪,其余的瑣事也辦得七七八八了, 請月牙兒上京來主持大局。 一收到這封信, 月牙兒便立即著手開始安排在金陵這邊杏花館的各項事宜。 她既然不在,那總得有一個總攬大局的人。思前想后, 月牙兒還是請薛令姜來替她主事。一是因為薛令姜在杏花館本身持有的股份占比就已經(jīng)很高了,二是因為她實在展現(xiàn)出了管理的才敢。相比之下,柳見青雖然加入的時間早,做事做的也很不錯, 但她到底玩心比較重,除開經(jīng)營柳氏排骨店之外,一有空閑,她便喜歡四處游玩。 知道月牙兒上京這件事之后,魯大妞特地來求她,請她將自己也帶上。 “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往京城里去了,若是也能跟著東家去一回,也算是圓了我小時候一個夢。再說了,東家上京開店,一定得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手,不是我自夸,若是我替東家辦事,那一定不會有差錯的?!?/br> 月牙兒想了想,她說的也有理,只有一件事:“那這邊的糖鋪和點心鋪該怎么辦呢?” “我替東家舉薦一個人,六斤?!?/br> 月牙兒有些出乎意料:“我倒是知道她最近在你的鋪子里做事,她做的很好嗎?” “還不錯呢?!濒敶箧そ忉尩溃骸澳且换貣|家要做的喜糖盒子,紙坊那邊遲遲不肯交貨。六斤這丫頭便另尋了一處紙坊,這才解決了事?!?/br> 還有這事?月牙兒倒還真不曉得,原本總是看著六斤做事手腳很麻利,但不很愛說話,沒想到也是個很伶俐的人。既然如此,便索性讓她試一試。 解決完金陵的事,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在于京城的店鋪賣什么? 說實在的,倘若月牙兒在京城也開一家小吃店,想要從金陵調(diào)師傅過去,著實是一件難事。這時候安土重遷的觀念很強烈,說動人遠行本就耗費功夫。而杏花館也變不出更多廚子來,若調(diào)了一個去京城,那這邊一定會少一個。若是在京城招廚子,那更加麻煩,月牙兒曾吃過虧,如今總有一種寧缺毋濫的心態(tài)。做事的伙計好尋,可合心意的廚子卻難找。 在京城的第一家店,務必要求穩(wěn),就是不出眾也沒什么,但萬萬不可把自己的口碑搞壞了。 反復思考后,月牙兒決定在京城的第一家店,主要還是賣糖為主。她自己有一個糖坊,隨時可以擴大經(jīng)營,能夠保障貨源。而且糖這種東西,不似其他點心小吃,是能夠存放很久且口感不會因為時間有太大變化的。 為了這一次遠行,月牙兒特地又租了一條船,船行的老板同她已經(jīng)很熟了,因為自從月牙兒的杏花船宴出名之后,來他家訂畫舫的人多了不少,因此對待月牙兒也是格外的客氣,給的租金也是最優(yōu)惠的價。 月牙兒便命糖坊趕制了一批糖出來, 因為時間緊迫,這一連串的事情,讓月牙兒忙得焦頭爛額。她都記不清了,自己到底有沒有和吳勉說一聲她也要上京去。直到瞧見吳勉發(fā)愁的模樣,月牙兒覺得可愛,于是便存心逗一逗他。 果然,在渡口邊吳勉見了她,欣喜不慎于言表。 “你會陪我一起上京去?” “剛好順路而已,你不要太自作多情?!痹卵纼盒χ鴪?zhí)起他的手:“趁現(xiàn)在還沒有開船,你同我一起去拜見鄭公罷?!?/br> 月牙兒要遠行,自然也要同靠山打招呼。 鄭次愈手底下記錄輿情的人,日日都在杏花館產(chǎn)業(yè)的店里吃茶,其中一個干事聽月牙兒說了她預備上京之后,笑了:“這么巧,我們鄭公年底正好也要往回京城去述職?!?/br> 月牙兒眼前一亮,當即做了幾樣時令小點,送到鄭次愈府上,想要蹭一蹭他的船隊。 畢竟運河雖大也寬,可來往船只那么多,難免會在一些繁忙的水域遇到擁堵的情況。這時最優(yōu)先的,一定是官府的船,無論是漕糧或者是官員船只。其他普通的民船遇上了,只有在一旁等候的份。 要是有幸,能夠跟在鄭次愈回京的船隊后頭,那相當于是趕上了一輛“特快車”。說不定沒到十一月,就能夠抵達京城。 謝天謝地,鄭次愈同意了。 既然是跟著人家船隊后頭走,那么理當去拜訪一下,見不見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 月牙兒和吳勉呈上名帖后,等了一會兒,才有人出來通傳,允他們上船請安。 鄭次愈的船,是官船,船艙極為闊氣,里面的裝飾皆是京樣,同江南的船只有所不同。 夫妻二人在一間小廳等了一會兒,等前一位說話的人離開,才有人請他們往里間去。 鄭次愈穿著蟒袍,端坐書案后,樣子有些疲倦。 月牙兒向他深深道了個萬福,吳勉也行了禮。 鄭次愈打量了一番吳勉,向月牙兒頷首道:“你尋的夫婿不錯,考了今科的解元?!?/br> “僥幸而已?!?/br> “才干這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br> 鄭次愈舉起茶盞喝了一口,說:“也快到開船的時候了,你們下去歇著吧。” 回到自家船上不久,舷窗外的景致緩緩移動,啟航了。 月牙兒立刻將鬢上朱釵頭面取下來,將頭發(fā)散開,向吳勉抱怨道:“這些頭飾好看是好看,未免太重了些?!?/br> 她一面說,一面用桃木簪子松松綰了個寶鬢,問:“好看嗎?” 吳勉正研墨,抬頭看她:“好看?!?/br> 月牙兒笑說:“我看,我戴什么你都說好看。” “本來就是啊?!?/br> 一路上,小夫妻兩個有說有笑。雖然大多時候是月牙兒說,吳勉聽,但很悠閑,倒像補過了一個蜜月似的。 時日好像也格外過得快些。等船抵直沽,前邊鄭次愈的船自然是停了下來,瞧著應該有許多人來拜訪的模樣。月牙兒便趁機拉著吳勉下船,去碼頭邊尋好吃的。 直沽就是天津衛(wèi),一提起這個地名,月牙兒的第一反應就是煎餅果子、麻花、狗不理包子和茶湯。她便按著這個去尋。 此地乃是一個極為繁華的碼頭,不少商船都選擇在此停靠,因此碼頭邊竟然有好幾條熱鬧的街市,有好些東西賣。就連賣煎餅果子的攤販,也有好幾家。月牙兒看了看,果斷選了顧客最多的那一家攤位。 擺攤的是一對夫婦,婦人收錢,丈夫攤餅。只見女人從木桶里舀了一勺面糊倒在鐵鐺上,男人就用小竹刮子將面糊攤圓,右手攤餅,左手拿一個雞蛋,磕出小縫后迅速攤在薄餅上,香氣便飄散在江風里。而后又加了油條在其中,折疊起來,抹醬撒蔥花,便可以吃了。 月牙兒為了留肚子吃其他點心,特地叫店家把煎餅果子切成兩半,一半給吳勉,一半自己吃。 “怎么樣?”月牙兒見吳勉嘗了一口,迫不及待的問。 吳勉點點頭:“味道不錯?!?/br> “還有許多好吃的呢,我?guī)闳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