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鄉(xiāng)試總共有三場,持續(xù)幾日。 月牙兒雖然心里牽掛著吳勉,但面上卻是不顯,仍然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杏花館的各項事宜。 等到這場秋雨停歇時,她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可以出考場。 這日一大早,月牙兒特意雇了一輛馬車,就守在貢院前街等著,不時往前探一探,看龍門開了不曾。 不知等了多久,龍門終于開了。待瞧清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月牙兒提著裙袂往前奔去。 吳勉亦快步走向她。 兩兩相望,吳勉清瘦了不少,令月牙兒有些心疼。 “累壞了吧,你一定沒怎么好好吃東西,人都瘦了?!?/br> “還好,也沒有那么辛苦?!?/br> 月牙兒引他到馬車邊,拿出一個大食盒,用命令的口吻說:“你非得把這個吃完不可?!?/br> 打開食盒,月牙兒將里頭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一碗大骨湯,上頭漂浮著厚厚一層雞油,將湯的溫度鎖住。 還有一碗燙好的米線,一小碟薄rou片,一小碟青菜,和一小碟蔥碎佐料。 這是她特意準備的過橋米線,算準了時辰,差人送過來。 將各色佐料和米線下入高湯,便可以吃了。 吳勉吃了一口米線,奇道:“這竟然還是熱的?!?/br> “當然是熱的,你才出號舍,不能再吃冷的了?!?/br> “我在號舍也沒吃冷的,你還給準備了個紅泥小火爐呢?!?/br> “有吃的你就吃,哪里那么多話。”月牙兒兇巴巴地說。 等待出榜的這段時日,月牙兒特意將‘湘君家’留了一個餐位,請吳勉的師友一同赴宴。吳勉是頭一回去吃杏花船宴,見著這樣的吃法,亦覺得新奇。 夜里的船宴,一直吃到皓月高懸,依然未收尾。趁著眾人吃酒行酒令的空檔,吳勉因不勝酒力,到宴艙外憑欄吹風。 后來,月牙兒也偷偷溜出來,吳勉側眸望她:“他們還在行酒令呢?” “是呀,不知道要玩到幾時了?!?/br> 月牙兒忽然朝他勾一勾手:“你跟我來?!?/br> 吳勉跟在她后頭,一路行至畫舫后頭,只見有一只烏篷船,正沿著畫舫慢慢走。 月牙兒一躍而上烏篷船,折身笑道:“你會劃船嗎?” “不會?!?/br> “我新會的,我載你?!?/br> 烏篷船里有船槳,月牙兒撐著船槳,緩緩地滑。 笙歌漸遠,只聞流水潺潺。一輪江月很輕柔地朦朧住船影,將江水照得瀲滟。好似天地間只剩他們兩 個人似得。 吳勉看了一會兒,道:“我來劃槳罷?!?/br> 他接手過去,看著像模像樣的,然而卻弄錯了方向,把烏篷船往后滑,逗得月牙兒直笑。 “不是這樣的,方向錯了?!?/br> 她上前握住船槳,手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離得很近。 她嗅見一股酒香,心想,他方才一定喝了很多酒。 月牙兒仰起臉看他,只見吳勉怔怔地望著她,目光灼灼,眼眸里只有一個她。月牙兒心弦一動,不知為何閉上了眼。 意亂情迷。 他俯身,溫柔地親了親她的眼睛,像云纏繞住月亮。 烏篷船隨風輕晃,沒有人去管它。 月牙兒聽見心跳聲越來越響,卻不知是她的心跳,還是吳勉的心跳。 忽然,她眼上的溫熱戛然而止。睜眼一瞧,吳勉竟然轉過身去,背對著月牙兒。 他的音色微微有些喑?。骸疤焐砹耍覀冊摶厝チ??!?/br> 烏篷船調轉方向,緩緩向畫舫靠過去。 這次劃槳的,換成了吳勉。他在船尾,月牙兒坐在靠船頭的位置。 經(jīng)過一叢蘆葦,眼看就要接近畫舫的時候,月牙兒忽然出聲: “我請人算了日子,九月初一是個好日子。” “什么?” 她的聲音有些小,聽不大清。 月牙兒大聲地說:“我說——九月初一是個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宜成婚的好日子?!?/br> 吳勉手中的船槳一?!?/br> 他的聲音帶上笑意:“知道了?!?/br> 月牙兒氣鼓鼓地折身看他:“你知道什么呀!” “九月初一,會是我們成婚的日子?!?/br> 月牙兒不說話了,沉默好一會兒,才嚷嚷道:“我還沒答應呢。你都沒有向我求婚。” 吳勉很認真地問:“什么是求婚?” “就是,你要準備一個戒指,單膝跪下,問我愿不愿做你的新娘子。我說‘好’的時候,你要把戒指戴在我的無名指上?!?/br> 這烏篷船上,哪里會有戒指呢? 吳勉低頭想了想,說:“請你等一等?!?/br> 他把烏篷船往蘆葦蕩邊劃,正是蘆花開放的時節(jié),一眼望去,倒真有些“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意思。 船入蘆花深處,四面皆是月光。月色如霜,落滿兩人衣襟。 吳勉立在船尾,身子往前探,在蘆花里挑來挑去。 月牙兒見了,生怕他跌下去:“我說著玩的,不用那么麻煩,你快過來,仔細落水。” “沒事,就是真落下水,我也心甘情愿?!?/br> 他回眸朝她清淺一笑,繼續(xù)在蘆花叢里挑選著。 真是的,平日里這么守禮的人,怎么聽了她的胡話,就這樣孩子氣?當真做金科玉律一般。月牙兒心里抱怨道,眉眼彎彎。 尋尋覓覓好一會兒,吳勉才折下一枝蘆花,扭成一個戒指的模樣。 他拿著那蘆花戒指,跳到船艙里,在月牙兒面前駐足。 依著月牙兒的話,在她面前單膝跪下,語氣鄭重。 “蕭月,你可愿意做我的新娘子?” 月牙兒抿嘴偷笑:“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吧?!?/br> 她說得好像不情不愿似得,卻飛快的伸出手,讓吳勉替她戴上蘆花戒指。 蘆花弄影江中,瑟瑟如雪,有鷗鷺臥眠其中,酣然好夢。 一江秋水,明月白。 第68章 松子糖 婚期一定, 最緊要的就是婚房。 買房置地是大事,需要慢慢的看。月牙兒早在一兩個月前,就已經(jīng)開始留意合適的地產了。 如今她掙了錢, 也可以不必親自去問去看,而是雇了一個專賣經(jīng)營房產的牙婆, 說清楚了需求,請她代為相看。 牙婆是做事做老了的, 看房找房很有一套。也帶了幾處房屋圖紙來給月牙兒瞧, 雖然這幾處房屋都很周正,但月牙兒卻并不是很喜歡, 她私心里想買一座小園林,可以小些,但最好要有花木、有流水、有假山。 除此之外,她還有個念頭,就是不想和她結拜的姐妹住的太遠了。和吳勉將成親的吉日定下來之后, 她特意去問了柳見青和薛令姜,看她們愿不愿也購置房產, 這樣姐妹們也可買在附近, 往來都方便。 柳見青自然是愿意的,她本身就一直在暗自看房屋, 如果能和月牙兒做鄰居,那是再好不過的。而薛令姜對于這個決定,更是再同意不過的。她生性好靜,雖然大多時候都在cao心杏花船宴的事, 但偶爾閑下家里時,杏花巷里的嘈雜聲還是會打擾她。畢竟如今杏花巷已經(jīng)是很有些名氣的美食街了,早不似從前時的清凈。 既然姐妹們都愿意,那月牙兒就把牙婆叫來,又給她加了一些要求,傭金另付。 雖然在傭金上不曾虧過牙婆,但要完成這些要求,著實有些難度。為此牙婆回去之后,很是傷了一番腦筋。 這日,牙婆終于上門來回話,說是尋到一處宅子,勉強算是滿足了月牙兒的要求。 她將帶來的房屋圖紙往桌上一放,月牙兒看了看,發(fā)現(xiàn)有些眼熟,這不就是傅老爺?shù)睦险瑔幔?/br> “這傅老爺我知道,他從前還是我的房東呀,當初他們家興旺時,小半條杏花巷都是他們家的。怎么如今竟然將老宅給賣了?” 牙婆嘆息一聲:“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老了,子孫又不爭氣,‘崽賣爺田不心疼’。便想著把老宅買了,到鄉(xiāng)下的宅子去住。因為賣得急,所以價格也好說些。但比起蕭老板原先給的預算,還是多了些?!?/br> 她對照著圖紙同月牙兒細細解釋,原來這傅園本就有東院、北院、西小院之分,園子的南角則是大門,入門可見湖與假山,左右各有小道。買下之后只需多建幾道粉墻,開兩道小門,就能夠各自獨立卻不疏遠。高興時將小門打開,互相在湖邊的羨魚閣吃茶談天。想靜一靜的時候,就將小門關起,便自有一番天地。 聽著這話,月牙兒想起她上回去傅園的經(jīng)歷,想來那時所見的正堂就是東院了。 “看著不錯,我去問問大jiejie和二jiejie?!?/br> 月牙兒拿著圖紙,推門興沖沖地去找薛令姜與柳見青。瞧了圖紙,幾人都很滿意。 這廂議定,月牙兒又拿著傅園的圖紙準備去吳家。 薛令姜喚住她:“你別自己去,依著規(guī)矩,新婚前是不好相見的?!?/br> “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br> 沒法子,月牙兒只好托伍嫂專程去吳家,好好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