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余非在呆愣了幾秒之后,感覺到了魏秋歲的手向上抓住了他的后腦勺,輕輕摁了摁。 這個動作在黑暗之中,他看不見對方的臉,卻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所有的溫柔都在這輕輕地一拍。 “別哭?!蔽呵餁q輕聲道,“我在的?!?/br> “……哭你妹?!庇喾潜凰α耍肿ブ氖株聛?,“我夜盲,帶我下去。” 魏秋歲沒有說話,抓著他的手腕慢慢往下走。每走一步,余非都感覺到自己的耳鼓膜外有自己的心跳聲,甚至還有一些,希望這樓道更長一點的心思。 回到車里,兩人一人一根煙“啪”地點燃,余非看著自己的手夾著煙,慢慢抬起來吸了口,才轉眼看魏秋歲:“他家果然還有一個人,一個女人?!?/br> 魏秋歲單手夾著煙轉眼過來看他。 “他們家房間小利用率高,收拾得整齊還經過不小的改造,他自己是做不到的?!庇喾怯檬治嬷欤瑑芍钢g夾著煙,“這個人應該只是來照顧他,不在這里過夜。我在他的衛(wèi)生間里看見了一支女士口紅和護手霜,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女士內衣之類的東西,不像是個‘女主人’?!?/br> “女士口紅……”魏秋歲道,“拍下來了嗎?” 余非把口紅和護手霜的圖給他看,以防萬一,魏秋歲沒有直接發(fā)往市局里,只是叫余非先放自己手機。 那是剛才余非故意去馮光義衛(wèi)生間繞了一圈之后發(fā)現的。 “有一點。”余非皺著眉頭,“這個女人和他不一定是情侶關系,否則不至于一點東西都不放在他的家里,而且很奇怪,我和馮光義的交談之中,他似乎幾次都欲言又止地想說起什么,卻又不得不中斷。” 他看向手中的那個手機,指著照片之中的口紅:“其實吧,這個口紅,你有沒有覺得太突兀了。仿佛是想告訴我們‘這里住了個女人’,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跡象再表面這個屋子里真實住著個女人。這種感覺在我們之前劉友霖的案子之中,也有這樣的感覺?!?/br> 魏秋歲發(fā)動車子:“這么一小會查不出什么,知道這一些就夠了?!彼f罷撥通了個電話,“小陳……我是魏秋歲,你帶人到北二路這邊的一棟民宅來盯梢,有任何人到三樓立刻通知我?!?/br> 電話里人應了一聲,似乎還問了問魏秋歲吃飯了沒有。魏秋歲靠在椅背上,轉眼看看余非:“你餓嗎?” 余非雖然餓,但一想到飯是魏秋歲那跟班兒小弟弟陳暉彬送來的又莫名想拒絕,魏秋歲看他那表情,幫他直接做了決定:“帶兩份飯過來吧,我車開到兩個路口后那邊?!?/br> “我說餓了嗎。”余非拍拍肚子撇嘴,等魏秋歲掛了電話后說。 “嗯,那等會你別吃了?!蔽呵餁q手把方向盤打滿,徑直開了出去。余非慌忙系好安全帶,不滿道:“吃飯不能回家吃嗎,急這一時半會兒???炒飯送過來涼了怎么辦,涼了那米嚼起來都咯吱咯吱的,回家隨便下個面條都好吃……而且……” “你是不是對陳暉彬有什么意見。”魏秋歲目不斜視。 “……我靠?我對他有什么意見……”最后兩個字余非說得很輕,還往后縮到了椅子里,抱著手臂不說話了。 陳暉彬按著地方到了,兩輛車并排停在一起,他下來給魏秋歲和余非一人拿著一碗炒飯,遞給余非筷子:“學長也在啊?!?/br> “嗯?!庇喾强戳怂谎劢舆^筷子,“謝了啊,辛苦。” “這兩天好像沒什么進展啊。”陳暉彬說,“今晚技術科應該能排查完全部漏洞了,這弄得人心惶惶的,連說話都要打個啞謎。” “嗯?!蔽呵餁q淡淡道,“相信技術科。” 魏秋歲又和陳暉彬交代了些馮光義那樓層的事情,陳暉彬對他比了個拇指:“放心吧哥,有事兒我馬上聯系你。” …… 余非還記得這周末得回家吃飯。 畢竟自己老媽再三強調,大姨這周也要來,無論如何都必須到家里去過個周末。余非早上找了一件看起來不至于被念叨厚薄也不至于被念叨顏色更不至于讓人衣服能聯想到他是否有對象這件事情,他左右看了看這件黑色的加絨風衣,順手擼了一把頭發(fā)。 魏秋歲剛剛起床不久,久違地站在廚房里叉著腰煮面,看見余非穿得人模人樣的,挑了一邊的眉毛:“回家?” “嗯。”余非撓撓頭。 “我送你吧?!蔽呵餁q說著關了火,“先吃早飯?!?/br> “不吃了,一會去得晚我媽又得說我?!庇喾窃匕岩路]了一把,“我這幾天太麻煩你了,今天之后如果沒什么事兒,我就回我那邊去住了。” 魏秋歲用筷子攪動了一下面條,似乎也沒有什么異議:“嗯?!?/br> 余非心道你倒是答應得挺快,但也知道自己這么和魏秋歲朝夕相處也不是辦法。 他這一晚上都在想起昨晚樓道里的那一刻。 黑暗之中,他大約再向前靠近一寸,說不定就能碰見魏秋歲的嘴唇。 但他們誰都沒有逾越。 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衣角,抬眼看魏秋歲:“那啥你吃吧,我走了?!?/br> “好?!蔽呵餁q點點頭、 余非剛走出門不久,魏秋歲把碗放到了桌上,聽見兜里的電話在不斷地震動,他接起來。 “老魏?!笔婷傻穆曇魪碾娫捓飩鱽恚澳憬o我的那把刀上的血跡和你材料上所提的洪曉易、楊峰的血跡吻合,以及刀身上沒有指紋,再者就是……”舒蒙頓了頓,“這紙巾上提取的dna樣本和這指甲中的……并不一致?!?/br> 魏秋歲眉頭微微一皺:“不一致?” “是搞錯了吧。”舒蒙懶洋洋道,“得,是不是線索又斷了?!?/br> 魏秋歲嘖了一聲,坐到椅子上:“至少這把刀是直接證據這件事,應該是沒有錯了?!?/br> “那又怎么樣啊,你現在能讓你查這案子嗎?”舒蒙說,“我覺得你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現在是你不能查這案子的問題,而不是什么找證據的問題。你不如暗中調查一下為什么你們支隊長忽然翻臉不讓查了,其中的彎彎繞繞你搞清了,說不定真相就浮出水面了?!?/br> 魏秋歲沉聲道:“我知道?!?/br> “知道就快去辦?!笔婷纱蛄藗€哈欠,“大好周末,你別給我找事兒了啊。我先睡個回籠覺,晚上還要出去浪呢。掛了,拜?!?/br> “……”魏秋歲聽見了電話里的嘟嘟聲,握著電話嘆了口氣。 他灰色的眸子轉眼出神地盯著桌子上的那碗面,沒有了吃下去的胃口。 …… 余非打了個車去北四路,停在了自己家樓底下。早年沒搬出去之前一直生活在這里,后來出于這樣的那樣的原因,他還是決定搬出去自己住。 因為父母對他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太好了。從小到大都試圖把他保護在一個絕對的安全區(qū)中,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妥當完美,跟著他們所安排的人生路線一步步往上走著。 他心里一直有兩個對于父母的坎,一個是沒有成為一名警察而是老師,都是因為父母當年的堅持和不許。 一個就是魏秋歲。 余非很小的時候就和家里說了,自己對女孩子沒有任何感覺,只喜歡男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雖然對于同性戀這樣的事物之前沒有任何的接觸,但因為疼愛孩子,愿意去查閱資料和了解,久而久之也就接受了。 他和魏秋歲在在一起之后,也帶著魏秋歲見過父母。但是父母一直對魏秋歲這個職業(yè)不滿意,連帶著看人也不順眼。 和魏秋歲分開的種種原因里,父母當然也算是一個。 好像是有一段時間沒來看過二老了,余非嘆了口氣走進樓道里,剛走了沒兩步,莫名感覺樓道夾角黑暗的陰影之中有什么人在一動不動盯著自己。他用余光瞥見之后,沒有停下腳步,他害怕是自己最近被這些事情弄得疑神疑鬼的,但正這么想著,陰影之中倏然沖出了一個人。 余非反應很快!馬上向后倒退兩步摸到了樓梯邊準備往樓下跑,但那陰影里的人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把他以一個挾持的動作往后一勾。 余非重重撞在那人的胸膛上,悶哼一聲,于此同時,感覺到了自己的腰部受傷的位置被一把刀死死抵著,似乎再向前一點就會戳入。 身后抓著他的人低低喘了口氣,似乎很滿意現在這個結果。 余非瞇了下眼,沉聲道:“怎么?這是跳身份了嗎,老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