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務(wù)室的醫(yī)生看起來再正常不過，替他們開了藥以后就縮進(jìn)了小小的辦公室。

    季隨用碘伏處理了一下出了血的地方，便隨手將棉簽一扔，起身。

    “等等，你要去哪兒？”癱在床上的江老師立即抬頭。

    “去昨天的事故現(xiàn)場?！?/br>
    江老師咬著牙起身：“我也去?！?/br>
    圖書館二樓，之前被江老師毀過一遍的閱讀室，此時已經(jīng)開放地迎接學(xué)生的到來。

    昨天的痕跡消失了。

    不是被清理干凈了，而是消失了。短短一天之內(nèi)，柜子也好、書本也好、墻面的劃痕也好，全部都恢復(fù)了原狀。

    季隨和江老師都沒有說話，兩人看似一起行動，實(shí)則沒什么交流。

    不多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季隨轉(zhuǎn)過身，看到了清潔員手里握著一個掃把，站在門口望著他們。

    因?yàn)楦鱾€班級平時都是一起行動，所以這里沒有人看守，只有清潔員會來打掃衛(wèi)生順便巡視。季隨已經(jīng)脫下了校服，裝成老師的樣子，說自己是來借書的，清潔員大媽只是沉默不語地點(diǎn)了下頭，弓著身子繼續(xù)拖地。

    第三次被拖把挨到鞋尖的時候，季隨實(shí)在沒法無視她無聲地趕人的態(tài)度，神色自若地同江老師說：“我們走吧?！?/br>
    路過一樓時，季隨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禮堂大門，那里上了鎖。

    “昨天晚上你來過這里嗎？”出了門，江老師忽然問。

    季隨頓了頓道：“來過，不過沒進(jìn)去?！?/br>
    “我也是……”

    盡管江老師沒說是因?yàn)槭裁礇]能進(jìn)去，但季隨估計(jì)跟自己的情況差不多。

    “這里肯定有貓膩。”江老師說著，腳尖忽然向后一轉(zhuǎn)，“我再去試試?！?/br>
    有人愿意探路，季隨當(dāng)時是沒有攔，在他走后，繼續(xù)圍著圖書館周遭繞了一圈，經(jīng)過一扇小小的鐵門時，鐵門忽然發(fā)出了“哐哐”的聲響。

    饒是季隨保持著警惕，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但他面上不顯，腳尖一轉(zhuǎn)，便靠近了那扇鐵門。

    “我是邪靈——”從鐵門里傳來一個壓低了的少女聲音。

    季隨：“……”

    “周萌同學(xué)。”

    “哇哦，你認(rèn)識我？”

    不算認(rèn)識，只不過是昨天打聽了一下那位在食堂里持刀傷人的女生的名字，剛才覺得聲音還挺像，就隨口試探了一下。

    當(dāng)然，季隨沒那么說，反而表現(xiàn)出了一副確實(shí)認(rèn)識她的態(tài)度：“我是你的科任老師?！?/br>
    “老師……”周萌忽然嗚咽了起來，“老師你把我放出去吧，我錯了！”

    “我沒有鑰匙。”

    “那你把門打開?！?/br>
    “沒有鑰匙開不了門?！?/br>
    “不用鑰匙，你把門打開?！?/br>
    季隨：“……”

    “唉，我知道你打不開，只有王老師能打開?！敝苊群鋈粁iele氣。

    聽到王老師的名字，季隨眉毛輕輕挑了一下：“你從昨天中午開始，一直被關(guān)在這兒嗎？”

    “是呀?！?/br>
    “那……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季隨問完，想到這是個智力障礙的孩子，這類孩子只能聽得懂比較直線的句子，而且得一句一句問，因此他又補(bǔ)充地具體了一下，“王老師有來過嗎？”

    “來了?！?/br>
    “他還帶著一個男生嗎？”

    “是啊?！?/br>
    季隨感到有些意外，他以為周萌被關(guān)在這么個地方，可能不會知道圖書館里發(fā)生的事，所以問的時候其實(shí)都沒報什么期望。

    “那個男生……”周萌長長地“唔”了一聲，“生病了，要治病。”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也生過病啊?！?/br>
    季隨心里竟然略有些緊張起來，他以為周萌會回答“王老師說的”，卻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答案。

    周萌很可能遭遇過跟那個男生同樣的情況，并且她還擁有記憶！

    昨夜回到宿舍時，季隨提前確認(rèn)了空著的床鋪，但第二天早上醒來，那張床上的男生已經(jīng)被送回來了，并且季隨有意趁著洗漱時試探了一下，那男生對自己晚上被人拐走這件事一無所知。

    這么看來，周萌似乎是個特殊的存在，尤其她還經(jīng)常把“邪靈”二字掛在嘴邊，顯然是知道尋常學(xué)生不知道的什么事。

    季隨不缺耐心，慢慢與她交談了一會兒。

    也不知是周萌的記憶不全，還是她理解得不全，總之透露出來的信息很模糊。

    王老師會把所謂生病的學(xué)生帶到圖書館的頂樓，交給一位醫(yī)生做檢查，有的時候做完檢查就會回來，有時要治療后才會被送回來，如果是要治療，就會花上比較長的時間。周萌沒有治療時的記憶，據(jù)她的描述，應(yīng)該是被用了某種喪失意識的手段。

    至于治療后的感受，周萌足足想了一分鐘，才憋出一句：“身體里，少了東西?！?/br>
    季隨頓時心里有些發(fā)寒。

    器官。

    “周萌，邪靈是誰？”

    “不知道啊?！?/br>
    “它在哪兒？”

    “在這里。”

    季隨無奈又溫和地笑了一下，正想換個問法，只聽周萌又重復(fù)了一遍：“在你背后?！?/br>
    身后傳來了幾不可察的、類似衣物摩擦的聲音，烏云不知何時壓了過來，讓四周變得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