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可以相互提高銷量,也能減少不必要的進(jìn)貨成本。

    舒清嫵一聽就明白了，她抬頭看了看蕭錦琛，倒是真心道：“陛下倒是對東市的情況了如指掌，足見平日里多有用心?！?/br>
    國家之大，事情之多，超乎常人的想想。

    就是有那么多閣老,有那么多朝臣，蕭錦琛也要從早忙到晚，就這還總覺得處理不足，怕有些事耽擱沒有看到。

    所以這些細(xì)節(jié)他能注意到,說明平日里沒少下功夫，這是一點一滴累積而成，也是用心勤奮的結(jié)果。

    蕭錦琛整日里聽閣老們奉承，聽大臣們吹捧，再到宗人府里的宗親們?nèi)巳硕紝λ吂М吘?，大抵也只有舒清嫵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他低下頭，看了看舒清嫵的眼眸，淺淺勾起唇角：“夫人謬贊了?！?/br>
    舒清嫵沒想到他還挺得瑟，下意識翻了個白眼。

    蕭錦琛頭一次看到她這種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哎呀，有什么好笑的，叫人聽到多不好?！笔媲鍕趁θr他。

    蕭錦琛握住她的手，笑得差點沒掉出眼淚。

    等到他笑夠了，舒清嫵已經(jīng)不理他了。

    蕭錦琛拉著她一路往前走，不停在店里用小玩意逗她，舒清嫵也不是真生氣了，沒過片刻就重新笑起來。

    兩個人走走停停，不多時就來到慶豐書館。

    慶豐書館在整個比較偏僻的小巷里，看似安靜，但因為往來學(xué)子絡(luò)繹不絕，整條小巷也熱鬧紛呈。

    兩個人站在慶豐書館門前，仰著頭看這棟三層樓高的建筑。

    慶豐書館比最紅火的玲瓏坊還要大一倍，在書館正門處掛著書館兩字，而旁邊另一扇大門外則寫了藏館。

    有些衣著破舊的書生就直接進(jìn)了藏館，沒有往書館這！這邊來。

    蕭錦琛不解釋舒清嫵也看懂了，這就跟柳州的慶豐書館一般，只不過可供抄書的藏書館擴(kuò)成一整棟樓，這樣里面的位置就很多了。

    他們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再過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午膳時分，這會兒有的人可以自如進(jìn)出藏書館，有的人只能站在門口嘆氣。

    舒清嫵還沒來得及問，蕭錦琛就解釋：“能自如進(jìn)出的是包月，一百文就可以直接租一個月，可以隨意進(jìn)出，但是位置要自己找，嘆氣的那一撥是在等位置，也有人錢不夠租旬日的，他們等的就是旬日的名額?！?/br>
    這租個讀書的地，也是很有學(xué)問的。

    舒清嫵問：“那先來的人肯定比后來的人要有優(yōu)勢，有熟人的比沒有熟人的有優(yōu)勢，家里是盛京本地的更有優(yōu)勢?！?/br>
    便是窮苦人家，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蕭錦琛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在問這樣是否有失公平，畢竟每個人的出生不同，每個人獲得信息的渠道也不同。

    蕭錦琛就笑了，反正他們兩個人站的地方人少，便淡然道：“你要知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若是一個人連取得讀書的能力都沒有，那他又如何能為一方官？掌一方事？同前朝相比，本朝的氣氛已經(jīng)是最寬容的，除了下九流之外，窮苦人家依舊可以讀書。只要能吃苦，有本事，早晚能出頭?！?/br>
    是，一個人可能買不到書，可能會找不到學(xué)堂交束脩，但慶豐書館看一天書只有三文錢，只要肯努力，湊一湊一旬的讀書錢都能湊出來。

    舒清嫵長嘆一聲：“老爺這一招，很高明。”

    有些人天生就比別人享有優(yōu)待，比如生來就是皇儲的蕭錦琛，也比如從小也算是錦衣玉食的舒清嫵，他們已經(jīng)比大部分人都要幸運。

    但朝廷選官要看許多方面。

    幸運兒們可能不夠努力，悲苦者不一定一直無運，能抓住機(jī)會的那一個，才是真正的贏家。

    通過慶豐書館，蕭錦琛讓這些人在一個層面競爭。

    誰輸誰贏，單看本事。

    蕭錦琛淡淡笑了：“要不要去看一看競爭者們？”

    舒清嫵點點頭，兩個人沒有去藏館，直接進(jìn)了正經(jīng)售賣圖書的書館，一進(jìn)去，就有個年輕的小二過來，道：“幾位想買什么書？”

    跟前朝不同，慶豐書館的出版的書涉獵很廣，蕭錦琛只要求南書館盯著不要太過出格，有部分是不能夠被販?zhǔn)鄣?，因此大部分的書種類還是很豐富。！　　兩個人低聲交流幾句，蕭錦琛就道：“還是看一下科舉一類。”

    小二整日在書館里忙碌，自然知道什么樣的人看什么樣的書，就如同蕭錦琛跟舒清嫵這樣，一看就不是讀書人。

    他原以為對方要看游記話本或者是商農(nóng)科，不料對方卻說了科舉。

    百姓們讀書，大部分還是為了科舉，因此科舉的書最多，從二樓到三樓全部都是。

    舒清嫵沒帶那么多人，只讓賀啟蒼跟周嫻寧跟在身邊，一行人剛上了二樓，就感覺這里的氣氛略有些不同。

    許多衣著更為整齊一些的書生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一人捧著一本書小聲討論。

    他們聲音不大，并不惹人厭煩，學(xué)術(shù)氣氛還是很不錯的。

    她們穿著最簡單的書院服，頭上束著長發(fā)，發(fā)間、耳畔、手上都無任何妝點，若是細(xì)心去看，能看到脖頸見露出來的些許銀鏈。

    能讓女兒出來讀書，肯定是小康之家，但是她們?nèi)粝胱x書，就需要盡量掩蓋自己女兒身的事實，衣著打扮都從簡。

    看到女學(xué)生如此，舒清嫵不由微微皺起眉頭。

    說是男女都一樣，但實際上，女子依舊是被支配地位。

    這種從屬關(guān)系一天不打破，女子們就一天不能穿著漂亮多彩的襖裙，梳著精致的發(fā)髻，高高興興去讀書。

    千百年來，女子大多如此。

    待到了隆慶年間，已經(jīng)是女子最為耀眼的時代。

    但也僅此而已。

    似乎是感受到了舒清嫵的目光，幾個女學(xué)生向她看過來，皆是禮貌地笑著點頭。

    舒清嫵偏過頭對蕭錦琛說：“老爺，我過去看看?！?/br>
    蕭錦琛大抵明白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好好說。”

    舒清嫵深吸口氣，走到了幾個年紀(jì)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女書生身邊。

    書館里時不時也會有姑娘家過來看書，不過夫人們倒是少一些，舒清嫵頭發(fā)全部盤起，一看就知已經(jīng)成婚。

    她長得美，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看起來異常賞心悅目。

    舒清嫵對她們?nèi)齻€道：“我是同夫君一起進(jìn)京的，聽聞慶豐書館藏書頗多才來瞧瞧，你們是盛京附近的學(xué)生？”

    三個女學(xué)生里個子！最高的那一位道：“是呀，我們在玉明書院讀書?！?/br>
    舒清嫵點點頭，道：“玉明書院就是女子書院吧？我娘家的meimei也在讀書，將來也是想走科舉?！?/br>
    玉明書院其實是和陽縣主出資設(shè)立的，已經(jīng)有四五年的時間，因著女學(xué)生人數(shù)較少，至今倒還沒出成績。

    幾個學(xué)生沒想到她還知道玉明書院，倒是有些差異，個高的女書生便道：“聽夫人的口音，應(yīng)當(dāng)離得不算太遠(yuǎn)。”

    這個姑娘倒是很聰明，舒清嫵淺淺笑了：“我夫家姓謝，不知幾位高姓大名？”

    謝是舒清嫵母親的姓氏，倒是可以拿來用一用。

    那高個姑娘爽快道：“謝夫人好，我姓蘇，夫人叫我小蘇就是?！?/br>
    同另外兩個書生相比，她似乎是最豪爽的那一個，但舒清嫵注意到，她每次說話另外兩個人都默默點頭。

    舒清嫵輕聲細(xì)語道：“小蘇瞧著年紀(jì)也不小了，如此讀書是否吃力？你別誤會，我也是替我家妹問的，她如今在柳州的書館讀書，在考慮要不要來

    盛京游學(xué)?！?/br>
    除了幾家大書院，學(xué)習(xí)氛圍最好的肯定是盛京。

    畢竟考官們都在這里，只要能買到或者借到考官們的著作，研讀考官的思想，也算是一種解題策略。

    幾個姑娘看舒清嫵談吐優(yōu)雅，又輕聲細(xì)語的，便漸漸放下戒心，陪著她聊起天來。

    舒清嫵發(fā)現(xiàn)，跟陌生人交流，體會到不同的事物和生活，令她的心漸漸復(fù)蘇。

    那種麻木和沉痛全部消失不見了，前世今生也似乎都不很重要，一個更遼闊的世界在她眼前蔓延看來。

    聽著姑娘們一言一語，聽她們說考試上學(xué)，聽她們介紹自己家中的風(fēng)土人情，讓舒清嫵的心情格外開闊。

    她想，或許這才是重生的意義？

    追求不一樣的人生，感受到不一樣的世界，這樣的重生或許才足夠精彩。

    否則，若還是同上一世一樣蠅營狗茍，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這時，小蘇感嘆了一句：“我之所以讀書，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也為了將來能為官一方，造福百姓?！?/br>
    她回頭看向遠(yuǎn)方的天：“也為了看到盛京以外的天地?！?/br>
    舒清嫵想，或許她也可以。

    "

    第119章

    蘇姑娘是個口才相當(dāng)好的人，這體現(xiàn)在她說的內(nèi)容總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fēng),想繼續(xù)聽下去。

    舒清嫵不經(jīng)意地打量她,發(fā)現(xiàn)她身上異常干凈整潔，手指上涂著淺粉色的丹蔻,一看便是好人家的千金。

    “說起來東市確實很熱鬧，”舒清嫵柔聲笑道,“你們書院每月都能出來玩一玩？”

    蘇姑娘便說：“馬上就要殿試，先生們讓咱們多來慶豐書館走動,也好能聽聽時政和旁人的議論,那邊的那幾個是清泉書院的舉子，窗戶前的是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同他們討論，能聽到不少新聞。”

    舒清嫵若有所思點點頭，覺得和陽縣主的玉明書院倒是在用心打理,先生請得好，學(xué)生也挑得好。

    不過這幾個姑娘瞧著都還年輕，臉上也略微有些稚嫩，雖然年紀(jì)可能比她大，但心理上還當(dāng)自己是孩子。

    舒清嫵便道：“你們打算什么時候下場？”

    蘇姑娘邊上的一個圓臉姑娘就說：“蘇jiejie已經(jīng)是秀才了，只是會試未過,得等隆慶四年，到時候蘇jiejie一定能高中?！?/br>
    “哎呀，你好厲害，”舒清嫵略微有些意外,“女子讀書不易，你能有這般成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br>
    便是男子，二十來歲就考上秀才的，也并不算很多。

    白頭秀才比比皆是，有的人一考就是一輩子，也有的人一輩子都考不上。

    如此看來，這個蘇姑娘還是有些功底的。

    她問：“你們書院的老師可用心？束脩幾何？若是高中可有獎勵？”

    蘇姑娘就答：“我們書院的老師聽聞都是縣主高薪聘請而來，教授自然用心，若是咱們有能高中舉人貢士的，教授們也有獎勵。束脩倒是比清泉書院的要便宜一半，許多家貧的姑娘也可以以工代酬，倒也能順利讀下去。”

    誰說窮苦人家的姑娘沒志氣，窮人家的父母也到底都是慈悲心腸，既然孩子有這個天分，也有咬牙供起來的。

    如此說來，舒清嫵倒是很欣賞她，遇到陌生人搭話不膽怯不羞澀，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思路清晰談吐利落，確實是個很優(yōu)秀的學(xu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