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少尉看了看他的朋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你要知道，我今天那一槍差點就打中了你?！?/br>
    “我知道，但我不怪你，約翰?！?/br>
    明明此刻心情最憂郁的是這個醫(yī)生，然而他卻向霍斯頓露出安慰的微笑。

    “我也許該問你，那個日本人為什么要救你？不過仔細一想，對于現(xiàn)在的你而言這并不是首先要考慮的事情?！?/br>
    “你想說什么？”艾文不由抬起頭來看向他的朋友。

    “該是考慮跟我回去，還是繼續(xù)留在這里的時候了，艾文?！被羲诡D喝了口威士忌真正道。

    “回去……”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回去，是的，沒有，可是當他的朋友提到“回美國”的時候，艾文頓時茫然不知所措。

    “當然，回去，回去為我們的美國而戰(zhàn)。”

    約翰·霍斯頓的神情是如此認真又堅定不移，那是艾文沒有見過的。他的這位朋友似乎從來沒有認真過，對任何人、任何事，他總是興味索然，對艾文和法蘭克已經(jīng)是難得一見地關(guān)切。無拘無束的性格致使他非常喜歡獨來獨往。他聰明，非常聰明，但懶得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發(fā)揮到任何地方。

    “那天……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約翰？要知道，我原以為你可能已經(jīng)死了，直到死亡名單上根本沒有出現(xiàn)你的名字時，我才安下心?！?/br>
    聞言，霍斯頓少尉微微垂頭，盯著自己的雙手久久不發(fā)一語。

    第四章：歸屬（２）下

    “你不會想要經(jīng)歷的，艾文。那天……我又一次擅離職守。在襲擊發(fā)生之前，永遠也想不到這會使我逃過一劫。我在當?shù)氐囊婚g酒吧，喝得幾乎伶仃大醉。沒有人想到珍珠港會被襲擊，沒有人。那個早晨我的同伴還對著無線電唱歌呢！”

    艾文靜靜地注視著他的朋友。

    霍斯頓對著火光自嘲一笑，又喝了口威士忌才繼續(xù)道：“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當我終于清醒地認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匆忙敢去現(xiàn)場時映入眼里的是一片火海。是的，火海，那是真正的‘火海’……在我眼前的整片海域都在熊熊燃燒。我們乘上小艇去救人，我拉住了一個，可是他滿身黑色的石油，用力一拽他竟從我的手里滑落……留在手上的只有那層墨黑的皮膚……”

    艾文不由微微一顫，裹緊身上的毯子，心如刀絞。他知道約翰并沒有把所有看到的都說出來……由于轟炸導(dǎo)致石油泄漏，大量的石油包裹在他們的身上，一點火星便使得全身燃燒，他們只能跳進海里……約翰想要營救的海軍士兵的身上并不只有石油，還有被燒得焦黑的皮rou。僅僅用力去抓住那只手臂，它們便從人體上脫落。

    “他的眼睛瞪著我，他在向我求救，然而我只能看著他消失在火海中?！被羲诡D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視線牢牢鎖住眼前的火堆，“跟我走吧艾文，我的隊伍會從這里直接轉(zhuǎn)入太平洋戰(zhàn)區(qū)，你可以一同前往?！?/br>
    有那么一瞬間，醫(yī)生的確想一口答應(yīng)他的朋友，但是他猶豫了。當腦海里浮現(xiàn)出陳雨辰的剎那，他頓時蹙眉沉默不語。

    “你在猶豫什么艾文？難道你愿意義無反顧地救這些中國人，卻不愿意幫自己人一把？”霍斯頓瞧見他的神情，忽然惱怒道。

    “不不，約翰。我只是……只是……”

    “……抱歉艾文，我想我沒有顧慮到你的心情。你在這里呆了幾年，必然會產(chǎn)生感情，即使選擇繼續(xù)留在這里也不為過。”美國少尉呼一口氣，為自己剛才魯莽的態(tài)度道歉。

    “我需要時間，約翰……我需要考慮的時間。況且，如果要離開這里，我必須向國際紅十字會提交調(diào)離申請……請你理解，我的朋友。”

    “當然。我們不會馬上離開，但等這次戰(zhàn)役告一段落，無論中方是輸是贏，我都會帶隊前往太平洋戰(zhàn)區(qū)?！被羲诡D起身拍了拍艾文的肩膀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你的臉色非常難看?！?/br>
    說完，他便留下醫(yī)生獨自對著火堆猶豫不決。

    １９４２年１月４日起，日軍各師團逐一受到中國軍隊的圍剿，后援無繼的日軍損失慘重。

    １月５日日軍一個師團被中國軍隊圍追堵截，在另一個師團的支援下終于在１月７日成功突圍，撤退至牌樓鋪。

    １月９日因雨天道路泥濘，日軍撤退速度緩慢，１３日過汨羅江畔，１４日退過新墻河，１５日退回臨湘、岳陽原占領(lǐng)區(qū)。

    至此，第三次中日長沙會戰(zhàn)結(jié)束。

    １月１６日艾文站在陳雨辰的辦公室前躊躇不定?；羲诡D明天就會離開，然而他的調(diào)任申請表還在自己的西服口袋里，仍然沒有下定決心。即使當初在淞滬會戰(zhàn)開戰(zhàn)時期都沒有絲毫猶豫的艾文·亞伯，此刻竟是不知所措。他想調(diào)去太平洋戰(zhàn)區(qū)，但又想留下，只因這里有他不想離開的人。無論如何，現(xiàn)在必須得到陳雨辰的幫助，他需要他為自己做出決定……不論是離開，還是留下，他只需要這個人的一句話。

    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氣，他抬手就要敲門……

    “給我閉嘴，趙晗！”

    陳雨辰的怒吼突然從里面?zhèn)鱽?，艾文硬生生地將手收了回去?/br>
    “上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就算您再怎么喜歡亞伯醫(yī)生，也不可能永遠和他在一起。男人和男人那是斷袖，是違背天理的！您再這樣糊涂下去，我不得不把這件事告訴少將！”趙少尉一反常態(tài)地大聲道，毫無退讓。

    艾文原以為這兩人又如往常一樣起了爭執(zhí)，怎料自己正是這場爭吵的核心人物，頓時呆立在原地。

    “就算你去說了又怎樣？”那冰冷的聲音隔著門都會令人感到寒意刺骨，艾文從沒有聽過陳雨辰用這樣的口氣與他說話，一時間有一種這是另外一個人的錯覺，“無后為大？大哥和嫂子已有一子，即使沒有我，陳家也不會絕后?！?/br>
    “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