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qiáng)把一碗番薯粥灌下肚，剩了幾片粗鹽腌的rou片，曹富貴聞著都是一陣腥膻，他悄悄瞄瞄周圍幾個，大人孩子都不動聲色吃得干干凈凈，連寶鋒都皺著眉頭把rou吞下肚。這個年月，能溫飽已經(jīng)是幸事，哪里能因為吃過一餐好的，就連rou都敢嫌棄了？

    要是沒有煉廬在手，他估摸著也是見rou就吞，哪里還顧得上好吃不好吃，可如今不是寶貝在手么，可怎么吃得下？

    曹富貴苦大仇深地瞪著碗底的rou片，不動聲色地躲開阿奶的眼光，端起碗起身走到旁邊方椅湊成的小桌旁，英子、苗兒和喬應(yīng)年三個孩子坐在一起吃飯。英子、苗兒都已經(jīng)吃完，幫著在收拾碗筷，喬應(yīng)年的番薯粥也喝光了，他默默地?fù)苤氲椎南★埩?，剩著兩片完完整整的腌豬rou，一動未動。

    曹富貴眼一抖，立時端起他的碗，板臉說教：“你腿傷還想不想好？把rou都吃了！家里再窮，也不靠省你這口糧食?！表樖謯A起自己碗中的幾片rou，一股腦迅速撥到他碗里，喝道：“吃rou補(bǔ)rou，改天燒了豬蹄子，豬筋，你也通通給我吃干凈，補(bǔ)補(bǔ)你的腳筋?！?/br>
    喬應(yīng)年沉默地看著自己碗里突然又多出來的幾片rou，緩緩抬頭，定定看著他，突然又低下頭去，連撕帶咬，囫圇吞地把rou吃個精光。

    “嘖！好，有血性。是個漢子，就要這么大口吃rou，大碗喝酒！”

    曹富貴在那里胡說八道，把英子和苗兒都逗得捂嘴直笑，寶鋒也嚷著要吃大塊rou。阿奶氣笑了，順手撩起筷子敲在大孫子的腦門上。

    吃過午飯，各人都開始忙碌。

    阿爺和二叔要把灶臺重新砌一砌，安上新買來的大鍋。阿奶要做手工，二嬸忙家務(wù)，家里幾只細(xì)腳伶仃的瘦雞則是英子和苗兒負(fù)責(zé)喂養(yǎng)，小喬也幫著她倆弄雞食喂雞。寶鋒倒是空閑，溜了出去找小伙伴們玩。

    曹富貴正想溜出去辦“正事”，眼角瞟到小喬手里的雞食，他一楞，走過去問道：“英子，雞就吃這些？怪不得長得一身全是骨頭。”

    破陶盤里是斬碎的小雞草，和著爛番薯塊，半粒米都沒有，更不要說螺螄、蟲子之類的rou食。吃這些東西能長rou才怪了。

    英子憂愁地皺著眉，說：“只有這些了，冬日里連蟲子都不好抓，又吃不飽，幾只母雞都不下蛋了?！?/br>
    曹富貴精神一振，眼珠一轉(zhuǎn)，也皺起眉頭：“這倒是犯難。這樣，反正都不會長rou了，留著也費糧食，索性我抓幾只去換糧。英子你和阿奶說一聲?！?/br>
    也沒等驚愕的英子回話，他極為熟練地伸手一捉，把家里唯一的一只大花公雞夾到腋下，它連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夾牢。順手再一撈，花公雞的愛寵，最能下蛋的黑尾巴母雞也撈進(jìn)手里。

    在英子楞怔的功夫，富貴哥已經(jīng)手夾雙雞，飄然而去，轉(zhuǎn)眼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兩個小丫頭苦著臉面面相覷，不知怎么和大人們交待。喬應(yīng)年默默看著曹富貴遠(yuǎn)去的方向，穩(wěn)穩(wěn)地拿著雞食盤，嘴里“咂砸”作聲喚雞，努力喂養(yǎng)剩下的幾只雞。

    富貴哥嫌它們太瘦！

    第30章幫手們

    出了家門往僻靜處一躲，曹富貴帶著一對瘦雞進(jìn)了煉廬。如今他精神力長進(jìn)不少,帶這兩只進(jìn)去幾乎都沒什么感覺。

    一進(jìn)煉廬便見藥田里麥子長勢狂野,野草和蟲子也是茁壯繁盛。他抽著眼角一時也顧不得這些，先抓緊料理兩只雞。

    舉目四望,看到那只他費了大力氣挖的，坑死野豬精的陷阱，上頭血漬已經(jīng)凝成了一灘灘褐斑。幸好冬日里沒啥蒼蠅,萬一不小心帶了幾只進(jìn)煉廬,那可真讓他要煩得撓頭。

    順手把兩只雞丟下陷阱，底下的尖頭毛竹又粗,豎得也不密,對付大點的野獸很犀利,倒不用擔(dān)心這公母倆的小身板被戳傷。

    暫時安頓好雞，他閃身出煉廬,到竹林里砍了幾枝細(xì)長的毛竹丟進(jìn)去,轉(zhuǎn)頭去找約好的壯勞力。

    在溪邊的石灘上,曹富貴找到了自家的跟班小弟。

    二傻趴在溪岸邊，正伸長了手往下?lián)?，想拔起幾根?xì)長枯黃，頂著穗子的糖蘆稷，旁邊還有幾個小屁孩子指手劃腳使勁起哄：“傻子，加點勁道。哎哎！別拔斷了。哈哈哈！真是憨大！”

    “去去,再鬧騰,阿爺要打屁股了！”

    富貴哥一聲吼,孩子們頓時驚惶作鳥獸散。

    他走上前去，一把拉起二傻，罵道：“你傻?。√J稷現(xiàn)在哪里還能吃，比竹子都硬……哎？”

    曹富貴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幾根糖蘆稷頂上枯萎熟透的棕紅色穗子。

    好東西??！

    糖蘆稷是鄉(xiāng)間孩子們最愛吃的零嘴之一，這東西長得像是高粱，卻又細(xì)瘦矮小許多，多半都長在田邊溪畔。秋季里成熟時，孩子們將其折斷，去了葉子和皮，咬著細(xì)細(xì)的青竹似的一節(jié)節(jié)的桿子，吸吮里頭蜜甜的汁水，往往吃到舌頭被硬渣蹭破才肯松嘴。

    這東西自然是比不上南方的甘蔗，可甘蔗雖好吃，本地種不了，去買又老貴，糖蘆稷自然成了最好的替代品。疼愛孩子的人家甚至?xí)诜壳拔莺蠓N上一小片，專門給孩子甜甜嘴。

    糖蘆稷在夏秋之交才生嫩好吃，汁水豐厚，到了冬季，就只?？蔹S的硬桿和干巴巴的穗子，咬著跟竹枝一般，根本不能吃。這幫小赤佬就是戲耍著二傻好玩。

    吃是不能吃了，可它的穗子里一把把成熟的種子能種??！

    曹富貴喜笑顏開地擼了滿手的種子，裝模作樣往衣兜里一揣，凝神悄悄送進(jìn)煉廬的屋子里。

    二傻看了眨眨眼，也賣力地幫著擼下一大把來，討好地遞給他：“給，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