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br>
    富貴哥名震大隊，瞬時嚇哭一個，嚇跑五個，還剩一個族親栓子，滿臉憤怒驟然變作尷尬，站在那里，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打招呼：“富，富貴哥！呃——?。∥覌尳形覔觳癫莼丶?，我，我先走啦！”

    話沒說完，人已經(jīng)跑到半山腰了。

    曹富貴對這幫小崽子嗤之以鼻，打個小麻雀就當(dāng)是什么大事，阿爺打了山那么大一只野豬都沒吹上天呢！

    板車咯吱咯吱推過溪中間的木板橋，對面就是家了，富貴和二叔腳步都輕快起來。

    “阿奶，我回來了！”

    遠(yuǎn)遠(yuǎn)望著院門，曹富貴已經(jīng)喊開了，一個小身影炮彈一樣沖了出來，一頭扎進(jìn)曹二叔懷里，大聲叫嚷：“阿爹阿爹，你去城里買什么回來了？有好吃的嗎？”

    “好吃的沒有，煮好吃的大鍋有一只?！?/br>
    曹富貴“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敲鐵鍋，寶鋒驚訝地瞪圓了眼，轉(zhuǎn)瞬又風(fēng)一般刮回了屋，一邊大喊：“阿奶，阿奶！阿爹和大哥帶回老大大的一只鍋！”

    苗兒不知什么時候悄悄站在了手推車邊，嚴(yán)肅地盯著鍋點點頭，對富貴說：“大哥辛苦了?！?/br>
    “寶鋒這笨蛋，哪有我們苗兒乖巧，給！”

    富貴哥出手大方，順手就給小妹一把rou干，苗兒樂得眼彎彎，樂滋滋地接過。

    跟苗兒一道進(jìn)了院子，曹富貴眼角似乎瞥到個身影，他轉(zhuǎn)頭一望，墻角坐著的人與他對視一眼，緩緩低下頭去，繼續(xù)專心編著手上的籃子，高椅腳邊已經(jīng)堆了兩三只編好的竹籃子。

    富貴低頭問苗兒：“他一直在編籃子？沒休息啊？”

    苗兒認(rèn)真地點點頭，伸出一個手掌，想了想，數(shù)數(shù)手指又縮回一根，說：“已經(jīng)編了四只，沒停下來過，阿爺說竹蔑不夠，他去砍竹子了?！?/br>
    嘖！當(dāng)真是個勤快的，這拖油瓶撿得不虧?。?/br>
    二嬸王柳枝也迎了出來，接過男人手里的大鍋，歡喜地拿到灶屋，轉(zhuǎn)身喊公婆一道開飯。

    “哎？二嬸，今日不用上工嗎？”富貴有些奇怪，問了一句。

    說到這個，王柳枝立時愁容不展，道：“誰說不是呢！石隊長講，冬閑沒多少工，要過年了，隊里糧也不夠，就讓大伙歇息，過兩日結(jié)算工分，誰知還有沒有糧分。唉！各家都日子難過。”

    多虧富貴打來只野豬，又拿來菜蔬，家里總算沒斷頓，拿番薯干混了一道煮煮，也能熬上個把月，可米面當(dāng)真是一點不剩了。

    她有些怨氣地瞥了那拖油瓶一眼，回頭想想，心中也是惻隱。

    這孩子雖是陰沉沉的半天不說話，人倒是蠻識相的，斷了腳也不歇著，悶頭做活，吃飯都吃個碗底，半點不肯添。再要說麻煩，人家吃的是富貴的份，她也說不出什么來。

    七八歲大小的孩子，像家里寶鋒這只猢猻，哪個不是整天想著玩耍？喬家這孩子這么識相肯做，唯恐遭人嫌棄，真是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變成這幅樣子的。

    當(dāng)真罪過！

    唉！歸根到底是口糧太少，日子難過，不然她也不至于小氣家里多出小孩子家家一張嘴。

    阿奶歡歡喜喜地看大孫子回家，聽他講起錢家的種種，女兒女婿、親家和外孫各個安好，她笑得皺紋綻成一團(tuán)花。又聽富貴隱約提起能幫著錢家換糧食的事，阿奶瞇眼拍拍孫子的手，道：“悶聲吃湯團(tuán)，儂要心中有數(shù)。伸手能幫人就盡力幫忙，儂也要牢記，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千萬莫要張揚行事，曉得伐？”

    富貴拍拍肚子，笑道：“阿奶，你的滑頭孫子你還不曉得？一顆心穩(wěn)穩(wěn)放到肚里，我是半點風(fēng)險也不會冒的?！?/br>
    等二嬸張羅好一家子的午飯，阿爺和在外撿柴草的英子都回屋了，鋪開一張矮桌，又拉了張方椅過來，多個人吃飯，小小一張四方桌實在坐不下了。

    菜還是那些菜，蘿卜白菜番薯湯，外加一人幾片鹽腌豬rou。

    曹富貴哀嘆一聲，實在不想吃這些沒油沒鹽的飯菜，吃過寶爐煉出來的美食，哪怕是“劣質(zhì)”的，都是好吃得舌頭吞進(jìn)肚，魂靈要升天。再吃家里平常的飯菜，真正是嘴里無味，簡直要淡出鳥來。

    阿奶橫了孫子一眼，道：“莫挑嘴，多吃些?？磧z瘦得像只白骨精，不吃哪里能長高？”

    “阿奶儂講笑話咧！哪里有我這樣俊俏的白骨精？大圣爺爺看到都不忍心打下手的。唉！野豬rou這么腌了煮，當(dāng)真不好吃。阿奶，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香腸，蒸一蒸，切上幾片噴香，想想都饞得流口水?！辈芨毁F閉眼嘩嘩往嘴里扒吃食，努力把鹽rou片想成是阿奶做的香腸片。

    阿奶摸摸富貴的頭，有些為難地嘆口氣：“香腸倒是好做，腸衣也好弄，就是沒得各色調(diào)味、醬料香料，這rou不好吃也放不久的。”

    家里僅有的半瓶子醬油都讓富貴一頓燒完了，灌香腸要用的調(diào)料可不是一星半點，口糧都不夠吃，哪里攢得起。

    曹富貴聽阿奶這樣一說，眼睛一轉(zhuǎn)，頓時想出法子來，笑嘻嘻地望著她，道：“這點小事交給我，我去弄調(diào)料。阿奶，儂手藝好，多做些香腸，味道好又存得久，多少好！”

    “香腸，香腸好吃！阿奶，阿奶，我也想吃！”寶鋒立時堅定支持大哥。

    雖說是rou都好吃！腌rou也是rou，可是吃過大哥那天煮的最最好吃的燒豬rou，再吃這個，就覺著又糙又腥，真是被比到地底下去了。

    阿奶嗔笑著罵了一句，點頭答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