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繼續(xù)道：“但應祥大關(guān)節(jié)上行得正，不會做虧心事，有大將的氣度。何況，王子才與呂安老也不是一路的人。應祥在安老那里，你就放一百個心吧?！?/br>
    “吳相公說得對，鵬舉，安老是天下奇男子。你呀，這是什么自擾之?！崩钔扌χ鴮材飺г趹阎?，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恩蔭：宋代官員品級在一定之上，可以給予自己子弟任官的待遇。

    大哥：宋代父親管自己兒子叫x哥，按排行比如大哥二哥之類的很常見。

    有事，先更這么多

    第143章 五年平金（73）

    呂祉設(shè)想過許多次，面對岳飛的時候該如何措辭，才能體面地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暗示明白。向岳飛隱瞞這樣的大事是不可能的，即使他想瞞天過海，張俊也會把事情鬧到人盡皆知，反倒不如由自己先說。至少還能給岳云留下轉(zhuǎn)圜的余地，不能平白受他爹的委屈。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呂祉、韓世忠與岳飛、吳玠甫一會面，寒暄幾句之后，岳飛便首先疑惑道：“緣何不見張宣撫？”

    韓世忠已經(jīng)知道了雙方大打出手的經(jīng)過，笑著將目光投向呂祉。

    吳玠平素目高于頂，向來看不起韓、張諸人，東南諸將也只和岳飛交好。見張俊居然不盡待客之道，心中早有幾分不忿，很不客氣地大聲道：“想來是老張有抽不開身的事情，比見咱們還重要，這是忙著措手他的事務了，不見就不見吧。左右也有見的日子，岳五你急什么？”吳玠又問呂祉，“安老，張宣撫該不會是忙著募新兵去了吧？我聽說，他那銀槍子弟兵可是沒少為國捐軀。”

    在此之前，呂祉關(guān)于吳玠的記憶還僅限于那個正牌留下的深沉有大志，現(xiàn)在算是正式領(lǐng)略了吳玠的傲慢。不過，吳玠在此前金軍南侵之戰(zhàn)中，與金人互有勝負，總體而言未落下風，也是有鄙視張俊的底氣。畢竟軍中都是憑戰(zhàn)績說話的，資歷反而在其次。

    韓世忠報以曖昧一笑：“真讓吳老弟猜對了，張伯英（張?。┙裉焓强隙摬婚_身了。尤其岳五，你可千萬不要私自去打擾，否則怕是伯英心里不快活，說出些難聽的話來。”

    岳飛聽出韓世忠話里有話，再次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呂祉?！叭羰菑埾喙龅讲豢旎畹氖拢以菑埾喙牟繉?，更應該一問安好，周到盡禮才是正理?！?/br>
    岳飛這句話表明了立場，他原是張俊部下，所以才對張俊如此恭敬。饒是如此，吳玠還是刺了岳飛一句：“岳五，你就是總覺得禮多人不怪，要我說，反過來念人怪禮不多才對。何況，韓相公都說了，唯是你不應去打擾，你省下些周到好好歇歇腳豈非更好？安老，不要怪我話糙，我和岳五離得最遠，這些天日夜兼程總算趕到了廬州城中，身子乏得很，只欲睡個一天一夜?！?/br>
    呂祉暗道，任誰有五十美女相陪一路，恐怕都免不了腎氣不足，腎氣不足難免會求助于丹石，難怪歷史上吳玠兩年之后就一病不起。不過吳玠這牢sao既然是沖著張俊發(fā)的，呂祉也不多理會。他這回會全了一眾有名的中興大將，遍觀諸將，的確是岳飛最為恭謹。然而吳玠說得也是極對，張俊這人是再恭謹也無法共處的。他苦笑一聲：“吳相公既然身體困乏，想是旅途勞累所致。相公柱石川陜，尤需為國保重身體。祉豈敢強邀，還請相公自便?！?/br>
    吳玠大笑：“咱們都是柱石。安老柱石淮西，韓相公柱石淮東，岳五柱石荊湖。合起來就是四柱（算命術(shù)語）。排完了四柱，咱們明天再把八字排了，正好功德圓滿。”

    吳玠唯獨漏了張俊。呂祉發(fā)出會心一笑。吳玠識人既明，言語也爽快，縱然心高氣傲，但十分地招人喜愛，不愧是一時俊爽人物?！安挥玫让魈欤瑩袢詹蝗缱踩?，我現(xiàn)下就來為諸位相公推演一番。我看無外乎八個字，國運昌隆如日中天?！?/br>
    呂祉巧妙地把吳玠的玩笑話引申到國運之上，這國勢蒸蒸日上自然是諸將的功勞，恭維地既得體又不露痕跡。

    韓世忠、吳玠兩人聽出其中門道，不約而同一捶桌案，贊道：“安老，佩服佩服。”

    唯有岳飛神色平靜，緩緩道：“下官實在受之有愧，不敢言柱石二字，唯愿今后能少雪國恥而已。張相公據(jù)守建康，此地為沿江之重鎮(zhèn)，國家的要害，也是干城之選?！?/br>
    比起韓、吳兩人，岳飛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聯(lián)合一眾大將，共成北伐勛業(yè)，了卻待從頭收拾舊山河的夙愿。只可惜，岳飛并不清楚目前的嚴峻局勢。呂祉唯有正色肅容，報以一聲長嘆：“岳少保若是真想拜會張相公，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跟少保先講明白?！?/br>
    “哦？”

    “事關(guān)我淮西宣撫司書寫機宜文字岳云?！?/br>
    呂祉不說是岳飛的兒子，反而將岳云的差遣放在第一位，這是為了強調(diào)岳云所作所為皆出自公心，非是因私事斗毆。

    岳飛濃眉一揚，已經(jīng)聽出了異樣?！鞍怖希堉v?！?/br>
    呂祉不再隱瞞，將事情經(jīng)過一一到來，最后委婉補充道：“岳少保，大將處理軍中事務，既要秉公而行，也要推己及物。這才是孔夫子所謂的仁恕之道，才能夠讓諸將愛戴。岳云所為，雖然稍有不妥之處，然而念在他心意是好的，又年少沖動的份上，我責罰他灑掃庭院一個月，岳云也保證日后再不敢犯。只因近日宣撫司事務繁重，暫且記在了賬上還未執(zhí)行。這件事算是了結(jié)了?！?/br>
    沒有呂祉預料中的暴怒，岳飛神情不變，也不再提去看望張俊，只是淡淡問道：“安老之前言道，岳云隨劉參謀去建康接洽張相公屬官，不知何時能夠歸來？”

    這安排是呂祉故意而為。一是撤了張俊驛館的守衛(wèi)，不再需要太多人手。二是先跟張浚通氣，好讓張相公有所準備，免得到時候被張鐵臉突然發(fā)難措手不及。三則是為岳云留下了余地?！皬]州大會只在這幾日間，彥修與應祥明日即可返回。”

    岳飛點點頭，“等岳云回來了，還請安老讓我父子一聚。”

    呂祉一怔，暗道事情不妙。這就是岳飛的周到之處了。既然自己說事情了結(jié)了，岳飛便不再爭辯，只提父子一聚。這樣，既不會駁了他的面子，又讓他無從替岳云求情，然而一旦回家之后，父親教訓兒子誰又能管得著呢？他咳嗽一聲道：“事出突然，我未能讓少保父子及時相聚，已經(jīng)是愧疚殊深了。待岳機宜歸來，自然是少不得讓少保父子團聚的。不過屆時岳機宜尚有保衛(wèi)之責……”

    岳飛打斷道：“安老放心，我家私事不會耽誤岳云的職守?！?/br>
    呂祉是想請岳飛念在岳云的職責份上，不要責罰岳云。岳飛卻直接攔下了呂祉話頭。饒是呂祉能言善辯，到此也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