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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五年平金（23）

    劫營之后，呂祉雖然讓劉锜岳云抓緊時間休息，但兩人還要處理手下軍兵的諸項雜事。等到忙完之后，剛剛躺倒床上進入夢鄉(xiāng)，就被通傳之人叫醒了。等兩人匆匆趕到城下簡易的議事場所，劉锜臉色暗淡，看上去比剛歸來之時還要疲憊。倒是岳云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就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剛親手殺了三十余人。

    北城下已經(jīng)搭起了四座帳篷，其中三座大一些充作左護軍臨時的醫(yī)藥院。左護軍原本的醫(yī)藥院在廬州城中，距離較遠。為了方便救治在守城戰(zhàn)中受傷的軍兵，呂祉特別讓宣撫司點檢醫(yī)藥王仲明設(shè)了這三座帳篷。輕傷的進左、右?guī)づ裰嗅t(yī)治，中間的一座則專門收治重傷員。第四座帳篷則充當議事之所。

    “嘿，王神仙，您的氣色可真好呀！白里透紅紅里帶粉。別人都說越打越憔悴，只有您是越打越精神了?！痹涝菩χ驹趲づ袂罢龂P(guān)復古忙碌的王仲明打招呼。

    “小子，我忙得腳跟不著地，你就會站在旁邊說風涼話。你幫我把那卷開水燙過的紗布拿過來?！蓖踔倜鹘z毫不客氣地命令道。王仲明今年已經(jīng)六十歲，發(fā)不白眼不花，精神矍鑠。他是宣撫司的老人，出身于醫(yī)學世家。他早年經(jīng)歷頗為傳奇，還曾經(jīng)拜大慧宗皋為師。后來還俗，被劉光世延請至宣撫司做起了私人醫(yī)生。呂祉接任之后，才知道王仲明不只精通方脈（內(nèi)科），尤其擅長外科，舉凡骨傷、箭傷等等無一不精。于是呂祉依舊讓王仲明做點檢醫(yī)藥公事，但工作重心卻轉(zhuǎn)移到了統(tǒng)率軍中醫(yī)官、救護傷病員上。

    岳云乖乖聽話，把紗布遞給了王仲明。他這才發(fā)現(xiàn)受傷的竟是關(guān)復古。關(guān)復古臉色蒼白，精赤著上身，嘴里咬著一團布。他的前胸有三處箭傷右臂一處槍傷。傷處的箭頭已經(jīng)被王仲明剜出了，但傷口還未包扎，紅腫外翻的肌rou甚是猙獰。

    岳云道：“關(guān)兄，你也掛彩了。胡兄傷了左臂，你傷了右臂，你倆湊一起倒是又一個好人?！?/br>
    關(guān)復古呸地將咬在嘴里忍痛用的紗布吐出，笑罵道：“你小子千萬別受傷，看你受傷了咱怎么損你的?！?/br>
    劉锜往三座帳篷里都探看了一眼，現(xiàn)在只居中大帳中還有數(shù)十人躺著，旁邊兩座帳篷基本空了。劉锜估計了一下傷員規(guī)模，一戰(zhàn)上百人受傷還算是個讓人滿意的結(jié)果。王仲明向他點了點頭。

    劉锜道：“王點檢，看來要有得你忙了。”

    “哎，”王仲明打個嗨聲，“我希望自己閑死了才好。不瞞劉太尉，今天上午打仗的時候，我才真是忙，一個人恨不得掰做兩瓣用。現(xiàn)在金人的攻勢緩了下來，我這里已經(jīng)好很多了?！蓖踔倜饔殖钣乙婚g努努嘴，“呂宣撫在等著你們呢。”

    劉锜拉了岳云一把，一起朝王仲明行個禮。這些軍中之人，對醫(yī)生都是特別尊敬?！巴觞c檢（老神仙），等過些時候再來探望您?！?/br>
    ……

    “金人的攻勢逐漸弱了?！眳戊硪娙说烬R了，直接問道：“諸位太尉，你們說金人是什么意思？”

    靳賽這回記住了教訓不敢再多言。

    柳倪因為負傷沒有來參會，劉锜屬下焦文通道：“金人也是人，也得有個累的時候，打了這許久，想必早就累了。”

    呂祉搖頭：“焦太尉，你跟虜人打了這么些年，還不知道虜人的脾氣嗎？他們不會這么輕易認輸?shù)?。”呂祉因為今日守城指揮方略打勝的緣故，說這樣的話就比往時有底氣。

    劉锜看出端倪，問道：“宣撫可是心中已有定算？”

    呂祉如實陳述道：“我在城頭只看到金軍后陣人馬sao動旗幟飛揚。虜人肯定是在調(diào)兵?！?/br>
    劉锜立即明白了呂祉的擔憂：“宣相是在擔心虜人變換攻擊的方向？這也好辦，我們在城頭上，方便調(diào)兵。虜人哪里勢眾，咱們就把精兵派往哪里。虜人決計占不到便宜?！?/br>
    呂祉一笑：“劉太尉，我所擔心的并非虜人再添生兵攻我城池。”

    劉锜詫異地睜大眼睛，思忖片刻道：“難道宣撫是在想著乘敵不備，開城門大殺一陣嗎？”

    “知我者劉團練是也。”

    呂祉這做法在當時還是非常少見。四川的吳玠雖然也曾與金兵對陣，但畢竟是憑借地利。和尚原仙人關(guān)都是險峻的地方，山路不利驅(qū)馳，最大限度限制了金人騎兵的威力。但是廬州城外都是平原，正是發(fā)揮金人騎兵威力的最佳地勢。

    呂祉見帳內(nèi)氣氛有些嚴肅，諸將皆是面面相覷，解釋道：“虜人一敗二敗但未傷筋骨，必是依舊輕我，以為我白日絕不敢出城一戰(zhàn)。我軍反其道而行之，出城卻只于城下列陣，虜人便無法行拐子馬的慣技。此其必敗之第一。且他們久攻不克，士氣必然頹喪，而我軍將士鼓勇，人懷爭先之志。此其必敗之第二。尤其是，”呂祉笑道：“虜人不知道我們還有拋石機，出其不意用對了，正可以斃其大酋?！?/br>
    的確，雖然比不上一炮糜爛三十里的神跡，但也足夠金人大吃一驚了。尤其是，宋人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了泥彈攻擊術(shù)、火彈攻擊術(shù)，在減輕了拋石機拋物重量的同時，既保證了拋石機的射程，又保證了彈丸落地后四濺飛射的殺傷力，略微有一點開花炮的意思。

    岳云第一個響應(yīng)道：“牛觀察（皋）曾經(jīng)在廬州城下用騎兵大敗金、偽聯(lián)軍，可見他們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宣撫，末將愿意依舊領(lǐng)背嵬騎兵出戰(zhàn)?！?/br>
    劉锜是要面子的人，無論如何不想被晚輩比下去。他道：”下官也愿領(lǐng)步兵出戰(zhàn)。”

    焦文通跟柳倪是好友，柳倪已經(jīng)立功，他覺得自己比柳倪還要強些，也頗為躍躍欲試，自然不會反對。

    諸人只一個靳賽不曾表態(tài)。

    呂祉立即道：“就由劉太尉帶焦太尉等四千人，并岳云帶背嵬騎兵千人出戰(zhàn)。”昨晚劫營的那兩千步兵，體力消耗過大必須休息。岳云的背嵬騎兵雖然也是疲勞，但廬州城中的精銳騎兵畢竟只有這一千人，也只能鼓勇再戰(zhàn)了。只是這樣下來，那些馬怕是要報廢大半。

    “末將領(lǐng)命?！?/br>
    焦文通精神抖擻地騎在馬上，身上背著十斤重的鐵锏，一手撫著掛在得勝環(huán)上的長槍柄，斜眼看了岳云片刻，發(fā)出幾聲大笑：“小子，你跟你爹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聽到打仗就兩眼放光。不過，看你手下這些兵可是累慘了，還拿得動槍不？”

    因為連續(xù)作戰(zhàn)的原因，岳云手下的一千騎兵的確相當疲憊，大多數(shù)人只垂著頭安靜的備馬。不像劉锜部下的生力軍一個個摩拳擦掌的，跟草原上的野狼似的，就等著大干一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