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标嚏袢嘀绨?，順著對方的視線又摸了下脖子，觸及到一片黏膩。

    血從傷口溢出，染紅了襯衣領(lǐng)口，不過好在傷口不大，這會兒已經(jīng)差不多止住了，他又回頭看了眼有一半都插｜進隔斷木板中的陶瓷碎片，碎片的邊緣還沾著自己鮮紅的血，不由得一陣戰(zhàn)栗，如果剛才袁梓榆沒有推開他，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血濺三尺了。

    袁梓榆點點頭，將目光重新移到前方，沉聲道：“出來！”

    郭繡繡滿面驚恐地看著他，朝后縮了縮。

    “我再說一遍?！痹饔芤环?，指尖再次夾起一張符箓：“別讓我動手逼你現(xiàn)身?！?/br>
    這次話音剛落，一團濃重的黑霧驟然在郭繡繡身后聚集，二話不說便朝袁梓榆撲來。

    袁梓榆冷哼一聲，抬手將符箓朝黑霧擲去，只聽嘭地一聲輕響，符箓在和黑霧撞擊的瞬間發(fā)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緊接著縹緲的黑霧就像被光之箭矢刺中，被整個釘在了地板上。

    “死人就該有死人的去處，為什么要依附在活人身上？”袁梓榆上前一步，居高臨下俯視著那團不斷扭動想要掙脫束縛的黑霧，晏珩的受傷讓他現(xiàn)在心情極為不爽，整張臉冷得都快結(jié)冰了。

    黑霧又劇烈掙扎了幾下，發(fā)出一聲威脅性的嚎叫。

    “算了，我也不想跟一個放任自己即將迷失本性成為惡靈的鬼魂廢話，塵歸塵土歸土，干脆今天就讓你消失吧?！痹饔苷f著，雙手迅速結(jié)印，隨著他的動作，金色的光芒逐漸在他指尖聚集，猶如點點星輝閃耀。

    “不要傷害他！”就在這時一直瑟縮在角落的郭繡繡突然沖上前擋在袁梓榆和黑霧之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金光從袁梓榆指尖散去，他放下手，歪了歪頭：“為什么？你知不知道再讓它在你身上依附一陣，你就會因為陰氣過量入侵而死？”

    郭繡繡顯然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不過從自己越來越差的身體狀況也多少能猜到一些，所以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就恢復(fù)了原狀，她咬咬牙，目光堅定道：“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讓他受到傷害，求求你，放了他吧。”

    “你都快被它害死了誒！”晏珩不解地出聲：“它剛才還想殺了我，還有之前你的那些同事、鄰居、相親對象，都被它害得不淺，你干嘛要包庇它？”

    郭繡繡一愣：“你為什么知道我之前的事？”

    袁梓榆說：“是你母親委托我來調(diào)查的?！?/br>
    “原來是這樣?！惫C繡突然苦笑起來：“我媽在他生前不讓我們在一起，死后依舊想拆散我們?！?/br>
    晏珩驚詫道：“他是你……”

    沒等晏珩說完，郭繡繡就搶先承認道：“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大學(xué)時就在一起了，他家條件不好，上大學(xué)都是靠半工半讀，畢業(yè)后我跟家里說了我們的事，結(jié)果被我家人強烈反對，耐不住家里的壓力，我假裝和他分手，一年后離開家追隨他去蘇市工作?！?/br>
    “本來想先瞞著我家，等他工作有了起色再去和家里商量，當(dāng)然，一切也都和計劃里一樣順利，他工作認真上進，很快便在公司有了立足之地……可就在兩年前我們準備和家里坦白的時候，在一個雨夜，他加班深夜歸來遭遇搶劫，劫匪捅了他兩刀……等我找到他的時候，血把路邊的積水都染紅了，他就像一個殘破的人偶一樣被拋棄在路邊的綠化帶里……”

    郭繡繡的聲音很輕，也很冷靜，就像在心里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把這個場景咀嚼通透了一般，以至于再次說出來都是一種麻木的、異常平靜的狀態(tài)，可最后這一句尾音里卻帶著無法忽視的顫音：“……一切都已回天乏術(shù)。”

    似乎是被她的情緒影響，原本已經(jīng)安靜下來來的黑霧再次掙扎嘶吼了起來。

    郭繡繡回頭，眼中閃爍著nongnong的眷戀、愛慕與不舍，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撫一下對方，手卻徑直從黑霧里穿了過去，可她依舊像撫摸一樣擺動著。

    袁梓榆卻突然問到：“你真的愛他嗎？”

    郭繡繡似乎對他這個問題很有敵意，她柳眉倒豎，斬釘截鐵道：“我當(dāng)然愛他！”

    “你說你愛他，可從開始到現(xiàn)在你都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你利用他去報復(fù)每個你不喜歡或得罪了你的人，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從一個普通的鬼魂變成一個怨氣集結(jié)的惡靈就是你對他的愛？”袁梓榆嗤笑一聲，繼續(xù)道：“一開始也許你是無意的，當(dāng)你知道那些人出事后又會因為良心譴責(zé)而感到不安，你會害怕，會哭泣，會想要逃避，可隨后從中得到的報復(fù)性的快感又像一種精神毒品讓你沉溺不已。就算你不想承認，從某種角度來說你也已經(jīng)到了一種病態(tài)的程度。”

    隨著袁梓榆的話語，郭繡繡平靜的臉逐漸開始變得扭曲，最后變成了一種簡直可以稱之為猙獰的神情。

    她的下頜肌rou因緊咬著牙關(guān)而微微凸起，一雙眼睛因被對方戳破了最隱秘的心事而變得充滿怨恨，就像蝎子高揚的毒尾。

    突然她一揮手，將把黑霧釘在地上的符箓一把揭下，失去束縛的黑霧再次暴漲而起，掀起三人之間的咖啡桌朝袁梓榆砸去。

    晏珩迅速反應(yīng)，一個掃腿將咖啡桌踢開，本就不算太結(jié)實的咖啡桌被他這一腳直接踢得四分五裂。

    袁梓榆處變不驚，輕輕呼出一口氣，語帶遺憾：“我以為在剛才見過的的實力后你不會再做這么愚蠢的事?！?/br>
    說著再次迅速結(jié)印，金色光芒重新在指尖凝聚，袁梓榆以手代筆，在半空畫下符咒，同時默念真言，雙手一推，金色符咒以閃電之勢沒入黑霧，與他已近在咫尺的黑霧一頓，半秒后金光從黑霧中透出，隨著一聲凄厲的尖叫，整片黑霧分崩離析，一個半透明的男人從被剝離的黑霧中逐漸顯露出來。

    “路姚……”郭繡繡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半透明的男人，兩行清淚倏然從臉上落下。

    “繡……繡……”路姚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兩個嘶啞的字，轉(zhuǎn)身朝郭繡繡飄去。

    可還未等他靠近，透明的靈體再次碎裂成點點星光。

    “對不起……”他說：“我可能不能再保護你了?！?/br>
    “路姚?。?！”郭繡繡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縱身一撲，似乎想要阻止男人的消失，可迎接她的只有冰冷的地面，她終于抑制不住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直至路姚徹底消失，袁梓榆才放下結(jié)印的手，強烈的心悸與空虛感從身體深處涌出，讓他腳下一陣虛浮，身體踉蹌著向后倒去，還好晏珩及時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