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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只過了數(shù)秒鐘,卻仿若過了幾年一般漫長。 終于。 莊南生站了起來。 一般人如莊南生這種大家族出生、從小對各種規(guī)矩耳濡目染且經(jīng)過嚴(yán)厲教導(dǎo)的人,都會走出這道門,趁機(jī)從這段本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感情中脫身。 陸之韻瞳孔略縮,纖細(xì)的指捏緊了輕巧的茶杯,抬頭緊盯著莊南生,深吸一口氣,說:“你還沒想清楚,繼續(xù)想?!?/br> 像耍賴。 她就是在耍賴。 這時候,莊南生卻是輕輕一笑,那一笑,如撥云見日,如春水映著梨花。 他說:“你讓我考慮,但你卻只接受一種結(jié)果。” 當(dāng)陸之韻說出往后兩不相干的話時,莊南生并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fù)。假設(shè)他今天從這道門出去了,便能脫離這段總令他情難自已的感情,不必再背負(fù)道德的枷/鎖,亦不必再考慮名譽、輿論的問題。 然而,那卻是莫名的沉重,令他不愿承受的沉重。 也許,前幾次不是她吃定了他不會拒絕,而是他吃定了她的堅定,他可以掙扎可以拒絕,她會來找他,總會給他臺階下。 而他,口口聲聲說著要和她劃清界限,卻從不拒收來自陸家的電話或者信息。 他甚至,是期待的。 莊南生抬腿,陸之韻見狀,美麗的臉上神情冷肅了,直勾勾地盯著他,出聲喝道:“你站??!” 莊南生垂眼看她,她近乎偏執(zhí)地說:“你還沒考慮清楚,再重新考慮?!?/br> “是么?” 他仍舊邁開了腿,卻是上前兩步,他的腿緊貼著她的小腿站立,伸手把她拉了起來,摟定她,彎了腰,貼著她的唇,問:“你還要我重新考慮嗎?” 陸之韻毫不忸怩,對上他此刻不再懾人、像一汪深潭般莫測的眼時,仰頭便嫻熟地同他接了個吻。 戲臺上,一出戲結(jié)束,一出戲又開始。 “他飛來似月華,俺拾得愁天大。常時夜夜對月而眠,這幾夜呵,幽佳,嬋娟隱映的光輝殺,教俺迷留沒亂的心嘈雜,無夜無明怏著他。若不為擎奇怕涴得丹青亞,待抱著你影兒橫榻……” 一吻畢,莊南生被陸之韻拉著,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看戲。她卻并不坐著,只站在他身后,雙臂繞在他胸前,彎腰摟住了他,在他的面頰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下,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看他白皙的面頰隱隱有了顏色,輕笑著說:“所以,你掙扎什么呢?早晚都是我的人。從一開始,我就看得比你清楚。” 她輕輕地說,聲音輕靈,仿佛是在說再正常不過的事,卻又有著難以言喻的美感:“我喜歡你,你拒絕不了我。你懊惱于不能將決定貫徹到底,可你的決定,是違背你本意的,你要怎么去貫徹它呢?” 她一只手收了回來,橫在他肩上擱著自己的頭,身/體彎成jian細(xì)美麗的一道弧,幾乎是半趴在他背上,另一只手則順著他的手臂下滑,到了他手心兒,勾纏著,像一個女/妖/精,令他幾乎動彈不得。 他的思想雖為她轉(zhuǎn)了彎,行為卻并沒有,仍舊是有些回避的,內(nèi)心又不想回避,便也不回應(yīng),只由著她歪纏。 莊南生閉了閉眼,面頰微紅地偏頭盯著她,說:“你見好就收,適可而止?!?/br> 陸之韻卻在他肩頭笑了,輕輕地,像花枝的顫動,說出的話兒,亦是直白,活像是久經(jīng)情場的老油條,而他,則成了被調(diào)戲的大姑娘。 她說:“好不容易叫你心甘情愿,令我抱得美人歸,我憑什么見好就收?憑什么適可而止?你告訴我。” 莊南生不說話了。 她又湊到他耳邊,咬他的耳朵:“我不僅不會見好就收,我還要放肆。” 這讓人怎么忍? 她唇齒間的柔軟和溫度,仿佛通過他的耳朵,傳到了他心里。樓下,戲臺上的戲正好處—— “牡丹亭,嬌恰??;湖山畔,羞答答;讀書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風(fēng)明月知無價……” 臺下人時不時地鼓掌,高聲叫:“好!” …… 樓上,卻是畫屏斜,衣裙亂,脂粉污,情恰恰。鶯囀聲入了滿堂喧,無一絲兒亂,竟無一人知。 陸之韻雙手撐在窗臺邊向下看,額頭上嬌汗細(xì)細(xì),發(fā)絲微亂,氣息漸促,身后卻罩上一個人來,似有情人,共人前擁。 她目光越過喧鬧的人群,往一個地方落去,而后,卻是嬌媚地一笑,眼中似有秋波在蕩。 坐在人群中的年輕女子一直望著那窗邊,將她那嫣然一笑看個正著。 她一眼也不敢錯,只見著她同身后那人如一雙璧人,忽地在窗前倒了下去,再看不到一絲兒影子了。 與此同時,她的素描本上,已有了線稿。 她的目光從陸茵夢消失的那道窗往旁邊看去,卻又是另外一間雅間。隔著窗,遠(yuǎn)遠(yuǎn)望上去,依稀能見吳咤同幾個年輕男子坐在一處吃酒看戲,席間還有幾位濃妝艷抹的女子作配。 此時,吳咤已忍了許久。 今日,他是同陸家的四少爺一起來的。然而一進(jìn)門,便迎來了下馬威—— “前兒我去了你們的婚禮。原本想著,能娶陸家七小姐的男人,怎么著也得是個人物了。吳先生果然長得一表人才,令七小姐倒貼著也要下嫁。我們是及不上吳先生厲害的,今兒有人說,你尋我們,是有事請咱們幫忙,必是中間人傳錯話兒了。吳先生是個能人,哪有什么是我們幫得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