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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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誓山盟,以此為證。 她自然知道。 李欽遠就像是真的變成傻子似的,也不放開她的手,就這樣一直抓著,帶著薄礫的指腹撫摸著那枚戒指,“就算你不知道,現在也戴上了,這……” 他頓了頓,突然抬頭看著她的眼睛,“這是我親手給你戴的?!?/br> 他的聲音被夜色襯得有些喑啞。 趨于男人和少年之間,一半是穩(wěn)重,一半還有些少年心性,他十分珍重地握著她的手,語氣卻帶著一些無賴,“我就是想和你說,顧無憂,你既然選擇抓住了我的手,就不許放開?!?/br> “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掙?!?/br>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你?!?/br> “可你不許松開我的手,永遠都不許松開?!鄙倌昃髲姷哪抗庵敝蓖?,聲音卻有些發(fā)顫了,“好不好?” 少年郎的愛意最是純摯,卻也最容易患得患失,因為真的愛了,就更害怕失去。 李欽遠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顧無憂離開他,他會變成什么樣。 她曾穿透黑暗,把他從不 堪的往事里拉出來,讓他終于變得像個人,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他身邊了,他恐怕真的會瘋。 像是看出了他的害怕,顧無憂連忙抱住他,帶著堅定的語氣寬慰他,“不會的,我會永遠陪著你?!?/br> 少女聲音綿軟,卻一下子讓李欽遠平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因為離別帶來的愁緒也散了一大半,不就一年時間?去他個一年,掙她個一輩子。 值! 李欽遠突然又笑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br> 再晚—— 他那位未來的岳丈只怕又要對他不滿意了。 顧無憂也知道,雖然不舍卻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在臨別前叮囑人,“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吃飯,不要生病,有什么事就給我寫信,不要報喜不報憂?!?/br> 一句句叮囑倒像是已經成婚多年的新婚夫婦。 眼看著李欽遠望向她時含著笑意的眼神,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不由紅了兩頰,偏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反正你要一直給我寫信,讓我知道你的情況?!?/br> 李欽遠自然沒有不應的。 車夫在外頭叫喊,“小姐,五小姐,您在哪呢?”估計是終于發(fā)現把他們弄丟了。 李欽遠笑笑,牽她的手,“走吧?!?/br> “好?!?/br> * 等到翌日。 天還沒亮,李欽遠就起來了。 這個時間,就連家里的灑掃下人都還沒起來幾個,他卻已經收拾好了。 李欽遠一向不喜歡有人送他,覺得麻煩,也徒增煩惱和眼淚,昨兒夜里,他回來的時候就和祖母說了,讓她好生歇著,不用送他,今天便只是到了正院門前給人磕了個頭,而后便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他誰都沒帶,只身一人,拿著一個包袱就準備離家。 快走到主院的時候,步子倒是慢了下來,他這幾天忙得早出晚歸,李岑參自然比他還要忙,父子倆雖然在一個地方,竟愣是沒有碰到過一回,想到那日素秀說的話,他腳下步子一頓,薄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之間,卻見前面走來一個人影。 正是李岑參。 看到他出現,李欽遠臉上的猶豫一掃干凈,似乎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換作以往那副淡漠的樣子,看也沒看人,繼續(xù)往府外走去,剛走到李岑參身邊就聽人說道:“這么早就走?” 她也只是習慣一問,原本以為這次也不會得到什么回復 ,哪想到這次竟聽到一道很輕的“嗯”。 雖然聲音還是一樣的寡淡,可還是讓李岑參愣了一下,他夾雜著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李欽遠,半響,嘴角才抿出一道笑,很淺很淡,一閃而過,可也是笑過的,聲音也變得溫和了一些。 從前金戈鐵馬,雷霆手段,如今閑話家常,若說吩咐,不如說是囑托,“該說的,你祖母也都說了,你一向有主見,既然這條路是你選的,便好好走下去……” “若有什么事就傳信來家里,我讓魏慶義留下了,有什么事,他都會處置的?!?/br> 李欽遠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回應李岑參,明明是想直接離開的,可偏偏聽到那句話后,腳下的步子就頓住了,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包袱,垂眸看一眼腰間,那無人瞧見的地方有一把軟劍。 明知道是這個人送的,他還是帶走了。 抿了抿唇,說不出別的話,更說不出什么道謝的話,李欽遠想,他和李岑參這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或許有一天,他會理解他,甚至原諒他,可他們父子倆的性子永遠都說不出好聽動人的話。 “知道?!?/br> 刻板寡淡的話脫口而出,沒說一句再見,就邁了步子,要往外頭走,只是沒走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咬著牙背著身說了一句,“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著些,都多大年紀了,別總是想著拼命?!?/br> “祖母年紀大了,冬兒還小,你也為別人著想下,我可不會幫你收拾爛攤子?!?/br> 這話說完,他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外走去。 李岑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還帶著一些錯愕,半響卻化成笑意,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著李欽遠的背影,自打他們父子不睦后,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看著他的背影。 可這次,他心中卻仿佛有暖意涌過,縱使身處這寒冷的元月,也不覺寒冷。 李欽遠一路往碼頭走去,他的兩位管事已經到了,就連顧容也已經到了,只是他事務繁忙,這會還在和管事說話,看到他也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過會再聊。 船還沒開,甲板上的風卻格外的大。 李欽遠看著前方,這個他生活了十七年,說不出喜歡還是憎惡的地方,卻是他這一生中最為熟悉的一個地方。 徐、叢兩位管事怕這里風大,就過來勸他,“主子,進內艙歇息吧。” 李欽遠看了一眼遠方,那里除了幾株光禿禿的柳樹什么都沒有,知曉不會有人來了,他點點頭,剛想離開,就聽到身后傳來幾道聲音,“七郎!等等!” 循聲望去,卻是傅顯三人,他們正策馬往這邊過來,離得近了也不等馬兒停穩(wěn)就直接翻身下馬,朝他這邊跑來,他一愣,把手里的包袱遞給徐雍,就迎了過去,“你們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們別來了嗎?” “你離開,我們能不來嗎?”傅顯沒好氣地說道,又捶了他一拳,“可算是趕上了,要不然咱們可真得一年后才能再見了。” 他這一拳可不輕,李欽遠被打得一個趔趄, 卻沒反擊,只是看著他們笑。 他把三個人一一看過,這是他從小長大的朋友,在這世上,除了顧無憂和祖母之外,他最為親近的人,他們曾見證過他肆意瀟灑的時候,也看過他墮落不堪的歲月。 他喉嚨一哽,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抬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啞聲道:“等我回來?!?/br> 僅一句話就讓三人紅了眼眶。 傅顯也不說話,就抿著唇,紅著眼看著他,“你給我好好的,有事就 跟我們說?!?/br> “……嗯。” 齊序平時就最容易哭,此時更是如此,一邊打著哭嗝,一邊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我怕船上的東西不好吃,讓廚子給你做了不少吃的,那些雞腿什么,你得早點吃完,干糧可以放一段日子?!?/br> 李欽遠看著這一袋東西,也紅了眼眶,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輪到京逾白,他看起來倒是最體面的那一個,只是看著李欽遠笑道:“早日回來。” 李欽遠點點頭,聲音又啞了一些,“好?!?/br> 顧容身邊的管事過來,躬身道:“七少爺,我們要走了?!?/br> 傅顯幾人自是不好再留,又抱了抱李欽遠,然后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幾人就下了船,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李欽遠握著包袱,站在甲板上看著他們,朝他們揮了揮手,心里卻也想著。 傅顯他們都來了,那顧無憂呢? 她真的聽了他的話,沒來嗎?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可真的如此,他卻又有些遺憾。 一年…… 他得有一年看不到她了。 這才第一天,他就舍不得了,這一年的時間,他真能撐過去嗎? 徐雍又在旁邊勸道:“七少爺,您進船艙吧,外頭風大,別凍著您。” 李欽遠點了點頭,他又掃了一眼前方,而后朝傅顯幾人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進了里頭,顧容已經在那邊坐著了,握著本書,看到他進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推了一盞茶給他,繼續(xù)翻著書頁,閑話家常道:“舍不得?” “嗯。” “我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會我母親和我meimei還哭了很久?!鳖櫲菪χ鴵u搖頭,又看著他說道:“不過你比我厲害,十七歲就敢出去闖蕩了?!?/br> 李欽遠想扯唇笑下,卻笑不出來。 他算什么厲害,這才第一天就這樣了,說不出,便只好低頭握著那盞茶慢慢喝著,有人在外頭敲門,等顧容應了是,卻是顧容身邊的那個管事走了進來,朝兩人行完禮,拿著個包袱遞給他,“七少爺,有人給你的?!?/br> “嗯?” 李欽遠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包袱便放下茶盞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雙鞋子并著幾雙襪子,還有一張字條,上寫“盼君歸”。 心突然跳得很快,就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喉嚨,他握著這只包袱,忍不住問道:“人呢?” 管事楞道:“人,人走了?!?/br> 李欽遠想轉 身往外走,可船已經開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底下輕晃的水波,腳步頓下,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趴到窗邊往外看去,傅顯幾人還站在碼頭,除此之外,還有一輛馬車。 有個紅色身影就站在一株柳樹旁。 眼睛突然就紅了,他手扒著窗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頭看,直到船只離得越來越遠,直到那邊只剩下一個虛影,他也舍不得離開,不知道過去多久,只知道水上的霧氣遮蓋住了一切,他才關上窗回到了座位。 顧容還在看書,見他回來,頭也沒抬地問道:“瞧見了?” “嗯。”李欽遠的聲音悶悶的,他的手緊緊握著那只包袱,亦或是那張紙,舍不得握得太重,生怕留下什么痕跡。 “我家小五吧……” 顧容突然放下書,看著他說道:“又任性又刁蠻?!?/br> 言畢。 就瞧見對面的少年抿著唇,一臉不滿地看著他。 顧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撐著額頭,看著李欽遠說道:“可她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護短,但凡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她都會用盡全部去維護?!?/br> “所以——” 他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李欽遠,你要是日后辜負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聽人果斷道:“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