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br>
    “走了？”柳蘭皺了眉，又見徐復(fù)一直呆呆看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問道：“你看什么呢？”

    徐復(fù)也不說話，朝人那邊邁了步子，等走到人前才開口，聲音有些啞，“阿蘭?！?/br>
    柳蘭看著他平日清明溫和的眼眸此時卻很是幽深，不由一怔，聲音也變得磕巴起來，“怎，怎么了？”

    “你剛才是不是不希望我走？”

    “誰不希望你走了？”柳蘭紅了臉，就像是被人揭穿自己的心思似的，扭過頭不去看他，“你愛去哪去哪，干我什么事？”

    徐復(fù)看她這樣就忍不住笑，他伸手握住柳蘭的手，見人身形一顫，目光也帶著不敢置信回望他，好似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的確，他們相識多年，雖然他早就向她表露過心意，但這樣的親密，還真是第一回 。

    可他還是握住了，牢牢地，沒有一絲要松開的跡象。

    “剛才兩孩子和我說了許多，”徐復(fù)看著她的眼睛，溫聲說道：“我才知道我當(dāng)真是錯得離譜?！?/br>
    柳蘭也不知怎得，被人這樣看著有些羞澀，平時要面子心氣也高，此時卻忍不住又把頭扭了過去，低聲問：“你錯什么了？”

    “我總想著你不曾允過我，我就該守禮道，不該輕慢你?！彼悦看慰v然再想她，再舍不得離開，也還是到了時間就走，便是要來也從不一個人過來，如若真是一個人來，便只是放下東西就走，為得就是怕旁人說道她不好。

    哪想到——

    他聰明一世，竟在這犯了糊涂。

    “我若不允會讓你進(jìn)我的院子？會允許你時不時就上門蹭吃蹭喝？還讓你在我墻上畫這畫那，若是旁人，我早打出去了?！绷m聽人說起這個就生氣，抬眸看去卻見他正一臉含笑地望著她，又舍不得再罵，只能撇嘴道：“算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是什么性子?！?/br>
    “是我錯了?！?/br>
    徐復(fù)認(rèn)錯認(rèn)得坦然，“以后不會了?！?/br>
    平日說話都恪守規(guī)矩的老古板，此時卻用這樣的溫柔嗓音與她說話，還靠得這樣近，柳蘭低著頭，看著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向來潑辣直爽的性子竟也少有的扭捏起來，半響才悶聲道：“你以后要再這樣，我就不讓你上門了?！?/br>
    徐復(fù)笑道：“不會了?！?/br>
    既然知曉對方的心意了，他又不是真的呆傻，哪里還會做出那樣的事？

    ……

    而此時的門外。

    李欽遠(yuǎn)和顧無憂一道站著，眼看著里頭兩人已經(jīng)相擁在一起了，免得之后出現(xiàn)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他抬手輕輕敲了敲顧無憂的頭，壓著嗓音笑道：“好了，我們走吧?！?/br>
    顧無憂呆問道：“我們不等徐先生和柳姨了嗎？”

    “你還真想他們跟我們一起去呢？”李欽遠(yuǎn)目光無奈地望著她，見她竟還有些猶豫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都快被人氣笑了，掐著人的腰肢，在人耳畔悶聲道：“我明兒個就要走了，你就舍得這最后一晚還讓別人浪費(fèi)我們的時間？”

    顧無憂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輕輕揪著人的袖子，搖搖頭。

    還算乖。

    李欽遠(yuǎn)笑著摸摸她的頭，又去牽她的手，聲音又溫柔起來，“走吧，我們?nèi)タ椿?。?/br>
    “可是……”

    顧無憂牽著他的手，還是有些猶豫，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我們就這樣走了，柳姨會不會不開心??？”而且她也擔(dān)心徐先生那愣頭愣腦的樣子，回頭要是又惹柳姨生氣了怎么辦？

    她是真喜歡這兩人，也是朕希望他們能在一起的。

    “不會的，他們現(xiàn)在啊，可不需要我們。”李欽遠(yuǎn)哼笑一聲，見顧無憂疑惑地看著他又輕咳一聲，總覺得有些要帶壞孩子的感覺，“他們肯定會有自己的安排，我們留下反倒是礙眼了?！?/br>
    見他說得這樣篤定。

    顧無憂便也不好再說什么，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這才跟著李欽遠(yuǎn)離開。

    第112章

    天子腳下，沒有一處是不熱鬧的。

    更何況還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節(jié)，早在幾日前，這些大街小巷就都已經(jīng)安排起來了，不過這些熱鬧和京城的貴人們無關(guān)，這京城里但凡有些層次的貴人們都不愛出來看這些熱鬧，覺得和一堆人擠在一起有損他們的臉面，他們想賞花燈都是在家中自己置辦的。

    倒也有些時候，宮里的主子們發(fā)了話，底下的貴人們也會做個表率什么的，但也無外乎是捐一些銀錢，在長街上弄一條好看的花燈街，擺上各式各樣，平時外頭那些人瞧不大見的花燈。

    當(dāng)然，還要在那些花燈上署上名，什么侯府，公府的。

    若不然，誰曉得這是誰家的花燈？

    那樣形式下辦出來的花燈會，顧無憂早就看厭了，她現(xiàn)在和李欽遠(yuǎn)去得是西街，這里住得都是一些販夫走卒，不比東街繁華，可熱鬧卻是一樣的。

    剛從巷子里出來就瞧見不少男女老少，或是大人帶著孩子，或是年輕男女一道游玩，也有老人背著孩子，他們的手里大多拿著花燈……像顧無憂和李欽遠(yuǎn)這樣的年輕男女淹沒在人群里，倒是也不顯得那么特殊了。

    原本顧無憂還cao心著柳蘭和徐復(fù)的事，可被眼前的熱鬧一晃，也早就把那兩人拋之腦后了，高高興興地牽著李欽遠(yuǎn)的手就要往熱鬧堆里湊。

    她倒是一點(diǎn)都不怕，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湊。

    苦了李欽遠(yuǎn)怕她被人擠到，明明最厭煩這些人多的地方，還是嚴(yán)守在她的身邊，虬結(jié)有力的胳膊緊緊環(huán)著她的胳膊，把她牢牢地護(hù)在懷里，省得她被這密集的人流沖散開，到最后，顧無憂被他好好的護(hù)在懷里，一丁點(diǎn)都沒被人碰到。

    可他呢？

    好好的一件斗篷，挨了不少小孩的腳印，更不論那雙嶄新白凈的靴子，更是被人踩了好幾腳，白色的鞋子現(xiàn)在也變得污穢不堪了。

    這要擱在以前，他早就得發(fā)火了。

    可看著身邊的顧無憂一臉新奇地看著攤販上的東西，時不時還轉(zhuǎn)頭問他，“這個好看嗎？”

    他看著那張明艷奪目的臉，就什么氣都沒了。

    眼睜睜看著顧無憂和攤販說著話，李欽遠(yuǎn)的眼中藏著就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深情和溫柔，就這樣垂眸望著她，什么話都沒說，直到她拿了一只鈴鐺似的東西要系在他的腰上，他才回過神，問她，“這是什么？”

    “說是辟邪增福的。”

    顧無憂一邊低著頭，認(rèn)真給他系在腰帶上，一邊笑著和他說道：“我買了兩串，一串給你，一串我自己拿著。”后話卻輕了一些，像是自言自語，“你一個人在外面，我總不放心?！?/br>
    原本是想去廟里給人求平安符的，可這段時日她在家算得上是半禁閉。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的。

    想到明天他就要走了，她心里愁緒萬千，剛才的高興勁也少了一些，抬眸看他，紅唇輕輕抿著，說，“等下次，我去金臺寺給

    你求了平安符，再派人給你送過去?！?/br>
    李欽遠(yuǎn)一向不信這些東西，雖然拜了住持做師父，這幾年也有大半的時間住在寺里，可他還是不信神佛，若求神拜佛有用，這世上也就沒那么多可憐人了。

    可看著顧無憂那雙惆悵萬千的眼睛，他心里這句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抬手撫了撫她的頭，聲音低啞，“……好?！?/br>
    她既然覺得這樣能讓她安心，且如她的愿吧。

    身后也有人想買東西，見他們一直擋在攤子前，便在身后催促起來，李欽遠(yuǎn)看著懷里的小姑娘紅了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客客氣氣和身后的人說了聲抱歉，便繼續(xù)牽著顧無憂的手往前面走。

    等一通逛完，夜也深了。

    顧無憂來前就答應(yīng)了爹爹要早些回家，縱然再舍不得，這會也該走了，兩人把買的東西放到車?yán)铮瑓s沒立刻上了馬車，而是讓車夫在前面趕著車，兩人沿著長街慢慢走著。

    越近離別，心里的那些話便越發(fā)不知道怎么說。

    反倒就這樣沉默走著。

    今日大家都去看花燈了，這里攤販沒多少，就連行人也沒幾個，兩人仗著穿著斗篷，天色又黑，便這樣手牽著手，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欽遠(yuǎn)才開口，“明天我很早就要走了，你別來送了?！?/br>
    他怕她一來，他就舍不得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她也早有這個打算，可突如其來的這一句還是讓顧無憂難受起來，她低著頭，沒去看人，只看著地上倒映出的兩個影子，從嗓子里發(fā)出一絲音：“……嗯?！?/br>
    李欽遠(yuǎn)見她這樣，心里難受，聲音也變得越發(fā)艱難了，“等我安置好就給你寫信?！?/br>
    顧無憂點(diǎn)點(diǎn)頭，這次連話都不肯說了，只有破碎的眼淚從臉頰滑落，掉落在空氣里。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嘆息，李欽遠(yuǎn)看了一眼還恍若未覺的車夫，突然拉著顧無憂走到了一個更為黑暗的巷子里，這里沒有一點(diǎn)燈光，只有天邊的一些月華色。

    可李欽遠(yuǎn)打小習(xí)武，六識本就高于常人。

    他雙手捧著顧無憂的臉，見她果然淚眼朦朧，臉上也掛了不少淚珠，心里酸澀非常，他也不說話，就這樣一寸寸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可那眼淚仿佛怎么流都流不盡，擦掉又落，擦掉又落。

    到最后反而潤濕了他的手掌。

    像是氣餒，又像是徒勞無力，李欽遠(yuǎn)突然把人狠狠地抱到自己懷中，用能揉碎一切的力

    量，緊緊地?fù)肀е?，帶著無奈和嘆息，“你永遠(yuǎn)知道怎么招我?！?/br>
    讓他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顧無憂任他抱著，聽到這一句，終于忍不住哭出聲，“我舍不得你?！?/br>
    只要想到得有一年見不著面，她就哪里都難受。

    李欽遠(yuǎn)又哪里舍得了？可他必須得去這一趟，必須得證明定國公看，證明他是有這個本事的，要不然，就他現(xiàn)在這樣，拿什么娶顧無憂？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沒法跟顧無憂一樣，去把那些不舍闡述出來，而是握著她的手說，“給你一樣?xùn)|西。”

    “什么？”

    顧無憂眨眨濕潤的眼簾，這話剛說完，手指就被套了一樣?xùn)|西，像金也像玉，本來冰冰涼的東西因?yàn)閵A雜著人的體溫倒也不顯得那么冷了，這里黑，她瞧不見，可她能感覺出來，這是一枚戒指。

    “本來圍獵那日，就要給你的。”

    李欽遠(yuǎn)握著她的手，緩慢道：“圍獵上的那些賞賜，我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

    “這……”顧無憂一愣，終于知道這是什么了，可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戒指不是賞賜給傅顯了嗎？

    像是看透她在想什么，李欽遠(yuǎn)笑道：“我拿劍和他換的?！?/br>
    “你……”

    顧無憂無奈極了，李欽遠(yuǎn)那把劍可是天下最厲害的鑄造大師打造而成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他就這樣輕飄飄跟人換了這個戒指，她看著他在黑夜里不甚明顯的輪廓，忍不住說道：“你怎么那么傻？”

    李欽遠(yuǎn)笑道：“只要你喜歡就好了?！?/br>
    說完，又壓著嗓音問她，“那，你喜歡嗎？”這話卻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她不會喜歡。

    顧無憂怎么會不喜歡？

    她的指腹憐愛地?fù)嶂莻€戒指，即便身處黑夜，瞧不請人，可她的目光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用極為輕柔，也極為珍惜的話，和他說，“我喜歡?！?/br>
    李欽遠(yuǎn)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長眉彎彎，嘴角也翹著，他就這樣握著她的手，突然又問了一句，“那你可知道戒指的含義？”

    顧無憂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黑夜里什么都是不清晰的，只有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她瞧出了他的緊張，忍不住抿了下唇，因?yàn)榭捱^，嗓音還有些啞，卻又帶了一些笑，“我又不是傻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