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本宮是皇后,陛下的發(fā)妻?!睆埢屎笊裆?,眼神遙遙望著巍峨的望仙臺。 “你這皇后當(dāng)?shù)貌焕蹎??”瑞王?fù)手站在她身側(cè),極目遠(yuǎn)視,嘴角習(xí)慣性地噙著笑:“若我是你,早就殺了他,扶嘉恒上位。” “若本宮是陛下,王爺也不會活到現(xiàn)在?!睆埢屎罄淅涞溃骸巴鯛斣摳兄x陛下的寬和,才止住兄弟鬩墻。” “其實皇兄并不適合當(dāng)個帝王,他自幼順風(fēng)順?biāo)?,為人寡柔。”瑞王的語氣似乎帶著譏色:“他的心計手段,都不及嘉恒一半?!?/br> “我時常在想,只因他有個好母妃,就能得到眾人的眾星捧月,先帝的親自教導(dǎo),張家的扶持,一切都是他的,之后碌碌無為,卻又有人替他保著這片江山。” 他嘲諷一笑:“他如今頓悟了,同我說病好后想要搬回乾和宮,重新親政?!?/br> 張皇后頓住腳步,低聲道:“重新執(zhí)政?” 輕薄的簾帷逶迤于地,濃重的藥味混著安神香,疏散在風(fēng)中。 周之衍立在徽帝床榻邊,太醫(yī)剛好在側(cè)診脈:“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再吃幾日藥,接下來微臣會開些調(diào)理身子的藥方,只需慢慢調(diào)養(yǎng)龍體就可?!?/br> 徽帝靠在軟枕上,輕輕頷首,抬眼看著周之衍:“嘉恒,不必站著,坐?!?/br> 他的嫡子同他說不上親近,甚至還有些陌生。 回想之前的日子,除了周之玠,似乎其他子女的成長他并未有參與過多,包括他的嫡子。 徽帝望著長大成人的嫡子,端正冷靜,或許謝淮都比他這個父皇親近,徽帝頭一次生出些許內(nèi)疚。 “父皇保重身子,前朝事務(wù)有兒臣與皇叔,父皇不必憂心?!?/br> “再過幾日,朕想搬回乾和宮。”徽帝面色憔悴,似乎生出許多感慨:“如今一病,倒恍然大夢經(jīng)年,哪里有什么神仙?!?/br> “這半載以來,辛苦你和沛柔了,也是朕糊涂了?!被盏劬従彽溃骸跋氡靥煜氯硕荚趷u笑朕吧?!?/br> “一個月后重開朝堂吧,朕不能讓這片江山毀在朕手上?!?/br> 周之衍默然片刻,低聲應(yīng)是。 徽帝的幡然醒悟,打得朝中措手不及,有人歡喜有人愁。 周之衍在宮中侍疾,已經(jīng)有四五日未回東宮。秋意漸涼,謝窈吩咐人打點衣物,準(zhǔn)備讓人送入宮中。 她親手燙熨,收拾至夜半,燭臺的蠟淚層層堆疊,終于安排妥當(dāng)。 困意都過了,她拾起一本書倚在榻上,卻慢慢走了神。 朝中此次動蕩,不知周之衍現(xiàn)在如何。 爾瓊見她有些神不守舍,輕聲道:“姑娘您怎么了?” 謝窈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爾瓊。 爾瓊點點她手中的書卷:“您的書都拿倒了?!?/br> 她慌忙將書轉(zhuǎn)正,佯裝鎮(zhèn)定道:“許是太困了?!?/br> “可是姑娘,你已經(jīng)這樣兩三日了。”爾瓊擔(dān)憂道:“您可別嚇奴婢。” “我好得很。”謝窈推著爾瓊:“我困了,讓人進(jìn)來,我要梳洗?!?/br> 她睡前規(guī)矩繁瑣,念秋見她悶悶不樂,想說些話湊趣:“良娣,園子里的秋桂開了,金燦燦的可好看了,不如明日去瞧瞧?” 謝窈把玩著妝臺上的金簪,心不在焉道:“再說吧?!?/br> 念秋仍不死心,煽動道:“良娣去吧,采些下來制成糕點什么的,或腌制成糖桂花都是好的,若殿下回來見到良娣的糕點,指不定就不必喝藥了?!?/br> “等他回來,只怕桂花都謝了?!敝x窈輕聲抱怨道:“更何況藥也喝慣了?!?/br> 此話一出,身邊的侍女皆輕笑,念秋戲謔笑道:“爾瓊jiejie還擔(dān)心良娣生病了,奴婢看良娣確實生病了,但有一副藥可以立刻見效?!?/br> 正巧爾瓊端水進(jìn)來,笑道:“別弄虛作假了,快說來聽聽?!?/br> “良娣,請把手伸出來,奴婢要把脈。”念秋故作玄虛,謝窈遲疑地伸出手,一頭霧水。 念秋沉吟片刻,學(xué)著大夫撫了撫胡須,故作深沉道:“良娣此病名為相思病,唯有殿下可解,一見起效。” 霎時,眾人哈哈大笑。 謝窈愣了,頓時臉頰緋紅,耳尖guntang,她訥訥地扭過頭,哼了一聲:“念秋這個月的月錢沒了?!?/br> “良娣,奴婢還未收您診金呢,您怎么還倒扣奴婢的月錢?”念秋焦急地推搡爾瓊:“jiejie你快來替我說句公道話?!?/br> 謝窈睨了她一眼,輕聲道:“呸,庸醫(yī)?!?/br> “您怎么可以空口砸人招牌,奴婢還要做生意的?!蹦钋镅壑橐晦D(zhuǎn),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陛下的病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說不定殿下明日就回來了?!?/br> 謝窈默不作聲,在銅鏡中嗔了念秋一眼。 “您可不許賴賬,不然奴婢找殿下要去。”念秋美滋滋地肖想:“就收您二兩就好?!?/br> 爾瓊笑道:“好了好了,別鬧了,再鬧明日早膳都沒得吃了?!?/br> 玩鬧后,眾人皆退去,爾瓊正要留下來守夜,謝窈卻道:“今天鬧得晚了,你回房睡吧,不用讓人守夜了?!?/br> 爾瓊看著謝窈嬌婉的臉龐仍紅得厲害,不禁“撲哧”輕笑,欠身退下。 待到人聲寂靜,謝窈探了探頭,翻身赤足下床,點燃一盞燈,悄聲走至?xí)盖?,抽出一張紙?/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量讓小情侶在下章相見,太慘了。 另外加個無獎競猜:女主要干什么? 第26章 進(jìn)宮 她取了墨條,自己磨了墨,一邊磨,一邊暗想,只是寫信問問周之衍,調(diào)理身子的藥能不能停,并非是念秋所說那樣。 本想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但待到提筆之時,她又覺得要寒暄一番,可等她回過神來,已經(jīng)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日?,嵤?,她嘆了口氣,看了眼更漏,再重寫只怕來不及,只能這樣匆匆收尾。 第二日,姜仲將東西送至周之衍所居的重華宮,讓幾個宮人幫著收拾。 就在此時,一封信“啪嗒”落地,姜仲瞇著眼湊過去看,信封之上干干凈凈,一個字都沒有,他翻來覆去看了片刻,終于一拍腦袋,立刻帶著信往正殿去,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道:“這良娣的信來得太及時了?!?/br> 重華宮的宮人都只敢輕聲說話,生怕得罪那位太子殿下,姜仲也警告過不要亂動歪心思,否則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宮人皆安分守己,但因為大部分政務(wù)仍是太子處理,時常處理至深夜,以至于重華宮每日都處在壓抑的氣氛中。 姜仲悄聲走入,周之衍頭也不抬,狼毫落在疏奏之上,冷聲道:“放在一側(cè)即可,孤一會看?!?/br> “殿下,是東宮送來的信?!苯儆U著他的神色,輕聲道:“想必是良娣送來的。” 周之衍筆一頓,抬手展信,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簾,一大段都是東宮瑣事,讓他保重身子,直到“家中金桂已開,一切皆好,勿念”后邊,才小心翼翼提起是藥三分毒,想停藥的想法。 不過傍晚,姜仲就派人送來周之衍的回信,同是謝淮所教,他的字跡更為凌厲,只是如此字跡寫下“卿卿如晤”這般字眼,就有些說不上的奇怪,他的信只有寥寥幾句,簡單明了。 一是問過太醫(yī),藥不能停;二是可能還要過段時日才能回東宮,少則幾日,多則十幾日,最后還添了一句良藥苦口,望卿卿舒顏。 信里沒有一句是謝窈愛聽的。 次日晨起,她對守夜的爾瓊道:“爾瓊,我過兩日想進(jìn)宮見見皇后娘娘?!?/br> 爾瓊打著哈欠,睡眼惺忪,還未反應(yīng)過來:“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見皇后娘娘?” 謝窈絞著帳上的流蘇穗子,輕聲囁嚅道:“總要進(jìn)宮表表孝心的?!?/br> 這下爾瓊才反應(yīng)過來,掩嘴笑道:“可別叫念秋知道了?!?/br> 謝窈往宮中遞了帖子,終于帶著念秋往園子里摘去金桂,園子金桂點點嵌在碧葉間,如細(xì)碎金粒,謝窈攔下念秋要把桂花樹薅禿的手,道:“這些夠了?!?/br> 她心中盤算進(jìn)宮總不能空手去,不如做一些糕點吃食,一同送進(jìn)宮。 待到進(jìn)宮那一日,張皇后宮中的彩煙已經(jīng)在宮偏門等著她,見她抿嘴笑道:“許久未見良娣,聽說良娣不慎落水,不知良娣的病可好些了?” “多謝娘娘與姑姑記掛,我已經(jīng)大好了。”謝窈一身海棠紅暗花蝶紋長衫,襯得她瀲滟精致的眉眼愈發(fā)楚楚動人,膚白勝雪。 彩煙瞧著她笑:“良娣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娘娘也就放心了?!?/br> 她愣了愣,也知道是那些調(diào)理身子的藥奏效了,彩煙在前引路,一邊道:“今日娘娘宮里正好熱鬧,端宜公主也在呢?!?/br> 踏進(jìn)昭陽宮,先聽見隱隱約約的笑語,是周之瑾倚在張皇后肩上,似乎在說悄悄話,張皇后笑得舒心。 “嬪妾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公主?!?/br> 張皇后抬首望向謝窈,對謝窈笑著招手:“彩煙,快把良娣扶起來,到本宮身邊坐。” 周之衍讓謝窈進(jìn)東宮一事,張皇后對謝窈本就心懷內(nèi)疚,而謝窈又因為護(hù)著周之瑾而落水,還是在謝家人眼皮下,她對謝窈就越發(fā)和氣了。 “弟妹身子大安了?”周之瑾坐直身子,慵懶地撩起垂落的發(fā)絲,笑意別有一番風(fēng)情。 “杏雨,讓小廚房燉的冰糖燕窩好了嗎?端來給良娣?!睆埢屎髮χx窈道:“聽嘉恒說你還在吃藥,燕窩性平,倒是可以喝些?!?/br> 謝窈欠身道謝,對張皇后道:“東宮的金桂盛開,嬪妾做了一些藕粉桂花糖糕與山藥棗泥糕,還望娘娘與公主不要嫌棄?!?/br> “彩煙,送一份到嘉恒的重華宮去,就說是良娣的心意?!睆埢屎笙肓讼?,吩咐道:“把那份山藥棗泥糕給嘉恒送去。” 謝窈暗松一口氣,那份山藥棗泥糕沒有額外加糖,想必周之衍還是能吃得慣的。 謝窈的藕粉桂花糖糕被盛在描彩纏枝蓮瓷碟中,晶瑩剔透,上邊還澆上金黃的糖桂花,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換了秋茶來配點心?!倍艘斯餍Φ溃骸澳负笃⑽覆患?,秋茶味道淡,母后喝正好,我看母后宮中的秋茶不錯,這么好的秋茶母后怎么不喝?” 張皇后拈了顆蜜餞,笑意清淺:“聽說是瑞王爺從南邊帶回來的,你父皇知道本宮愛喝秋茶,就送到昭陽宮里來了。” 是瑞王送來的茶。 謝窈舀燕窩的手一頓,不動聲色望向周之瑾,周之瑾的神色有一絲凝滯,但稍縱即逝,立刻笑道:“這樣好的茶,母后可不能獨享,不如賞了給兒臣吧?!?/br> 張皇后神色自若,輕拍她:“你愛喝就拿去吧?!?/br> “公主,這糕點甜膩,不如換了普洱來,如何?”謝窈轉(zhuǎn)頭對周之瑾道:“普洱對脾胃也好,還能壓壓糕點的膩味?!?/br> 周之瑾點點頭,吩咐自己的侍女:“如意你去搭把手?!?/br> 眾人坐下吃茶點,正說說笑笑,外邊的內(nèi)侍匆匆走進(jìn)來:“娘娘,容妃求見?!?/br> “容妃這時候來做什么?”張皇后擱下茶盞:“讓她進(jìn)來吧?!?/br> 片刻,容妃曼步走入,她生得極其艷麗,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儼然如同驚鴻綻放的芍藥。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比蒎鷴吡艘谎壑x窈與周之瑾,謝窈起身行禮,周之瑾微微欠身。 “起來吧,這時候容妃過來有何事?”張皇后語調(diào)淡淡,似乎不大想和容妃打交道。 徽帝的后宮有百人,但位高也只有幾位,一位皇后,一位榮貴妃,還有一個就是容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