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太子親信，但對(duì)于太子的私事也只限于坊間傳言。

    周之衍清冷的神色似乎帶出一些細(xì)微的笑意：“既然是她的心意，那就端進(jìn)來給諸位嘗嘗。”

    在座的官員都覺得自己眼神出問題了。

    “你去同她說，孤今日同她一起用晚膳?！?/br>
    眾人暗暗咋舌，看來外邊的傳聞也不假，太子果真對(duì)這位新封的良娣青眼有加。

    八卦好奇的心思被勾起，卻被周之衍一句話拉回正題。

    “近日春汛頻發(fā)，臨安等地民居被沖塌，戶部也該撥銀兩前去賑災(zāi)。”周之衍放下茶盞，緩緩道，仿佛剛才的笑意從未出現(xiàn)在他臉上。

    “殿下，林寓入獄，如今戶部人手短缺，恐怕會(huì)慢些，更何況陛下剛新建望仙臺(tái)，國庫實(shí)在空虛?！闭f話之人正是當(dāng)朝左相陸謙。

    當(dāng)今圣上沉溺煉丹修仙，大皇子周之玠舉薦的玄真道人最近頗得圣心，已荒廢政務(wù)許久，只窩在望仙臺(tái)煉藥修道，意圖早日登仙，如今的政務(wù)皆是由太子與瑞王協(xié)理。

    周之衍輕輕叩著書案，不咸不淡道：“沒錢？找刑部要?！?/br>
    眾所周知，刑部管得是被抄或被收繳的家產(chǎn)，最近押入大牢的只有林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陸謙額冒冷汗，如今瑞王權(quán)勢(shì)正盛，林寓一事也是一拖再拖。

    “林寓一事尚未蓋棺論定，若貿(mào)貿(mào)然將收繳來的家產(chǎn)歸于國庫，只怕陛下那邊會(huì)怪罪?！?/br>
    周之衍抬眸看向陸謙，輕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陸相去向父皇要錢賑災(zāi)?！?/br>
    陸謙默默地把手收回袖中，恭謹(jǐn)?shù)溃骸袄铣紩?huì)去告知刑部尚書的?！?/br>
    其他人看著碰壁的陸相，輕輕搖頭，看來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太子，這句話他們深表認(rèn)同。

    “戶部侍郎的缺，諸位若有人選，就盡快回稟父皇，莫讓皇叔捷足先登。”

    “是?！?/br>
    眾人三三兩兩地散去，周之衍才端起謝窈送來的茶，啜了一口。

    姜仲覷著臉色，將顧家一事告知他，周之衍放下茶盞，淡聲道：“只怕是有人懷疑她的身份了?！?/br>
    應(yīng)邀的人中，除了一眾未婚的姑娘公子，只有兩個(gè)人最特殊。

    一位是出身顧家的瑞王妃，一個(gè)是謝窈。

    他知道瑞王生性多疑，林寓知曉他諸多秘密，那他怎么可能放過當(dāng)過林寓正妻的謝窈？

    只怕這春宴是個(gè)鴻門宴，是來試探這位良娣到底是不是“已死”的謝二姑娘。

    “那就告知顧家，說良娣必定前往赴宴?！?/br>
    遮遮藏藏反而惹人懷疑，倒不如公之于眾。

    他垂眸沉思，隨后慢慢飲盡杯中殘茶。

    而謝窈遠(yuǎn)不如周之衍冷靜，她在屋子來回踱步，絞盡腦汁想不去赴宴的理由。

    她愁眉苦臉地想了一午后，想至掌燈時(shí)分，周之衍都來了，她還未想出什么瞞天過海的好法子。

    “殿下，顧家的春宴，嬪妾要不要去？”謝窈捧上一碗春筍雞湯，有些遲疑道：“若不必去，嬪妾裝病也是使得的?！?/br>
    周之衍靜靜看著她，她才反應(yīng)過來，周之衍讓她坐下用飯。

    只得悻悻坐下，爾瓊忙奉上一碗紅稻米飯，親自為謝窈布菜。

    “難得顧家邀約，去一趟也無妨。孤會(huì)讓念夏陪你去?！?/br>
    謝窈悶悶應(yīng)是，夾起一塊糖醋里脊，卻逐漸走了神。

    糖醋里脊鮮紅透亮，掛糊煎炸，勾芡炒才成如今樣子，rou原先的樣子早被濃油赤醬所掩蓋，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她的心里也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gè)念頭。

    她將rou默默吃了，細(xì)嚼咽下后，她開口道：“殿下，赴宴當(dāng)日，嬪妾能否穿得鮮艷些？”

    她平日一向穿得素凈，若穿得嬌艷些，那還可以勉強(qiáng)蒙混過關(guān)。

    聽了這話，周之衍也明白她在想什么。

    “孤記得庫里正好有一對(duì)紅寶石耳墜，姜仲找出來給良娣?！睆?fù)而看向謝窈：“不過是顧家春宴，你是良娣，不值得你如此費(fèi)神?！?/br>
    “赴宴的人中，除了瑞王妃，你的地位最尊?！敝苤茈y得緩著語氣和她說話，謝窈眼睛一亮，似乎知道周之衍的意思。

    她當(dāng)即想出一個(gè)好方法，裝得囂張跋扈些，那就更不像了。

    心事解決，她立刻笑意盈盈，胃口大開。

    周之衍見她頻頻伸箸去夾面前的糯米蜜藕，不動(dòng)聲色地將盤子移近些，他也知道今日的桑葉枇杷茶為何這樣甜了。

    但謝窈卻有所察覺，有些尷尬地收回銀箸。

    她也發(fā)覺周之衍停了箸，不由環(huán)視桌面上的菜色。

    發(fā)現(xiàn)五道菜有兩道菜是甜的，周之衍吃得并不多，她忽然意識(shí)到周之衍不愛吃甜的。

    但想起今日的茶飲，不由輕聲道：“今日送去的茶飲，殿下會(huì)不會(huì)覺得太甜？”

    侍女已經(jīng)端上香茶盂盆，周之衍正低頭浣手，聞言頓了頓，面不改色道：“尚可?！?/br>
    謝窈望著他沉靜好看的側(cè)臉，心里卻不相信，想是在這么多面前，不好拆她的臺(tái)。

    周之衍也太好了，謝窈暗嘆。

    接連幾日，謝窈意圖學(xué)著怎樣囂張跋扈。

    “太夫人平日怎么管教下人的？”爾瓊決定循循善誘。

    謝太夫人生氣的時(shí)候，眼一撇，臉一沉，眾人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她卻如紙老虎般，兇起來也是嬌嬌柔柔的。

    “姑娘，您這樣是虛張聲勢(shì)?！睜柇偛挥煞鲱~，自己姑娘明明是謝太夫人一手教出來的，怎么脾性一個(gè)天一個(gè)地？

    “爾瓊，太難了，你說我裝病能不能混過去？”她一把抓住端茶的爾瓊。

    她未出閣前時(shí)常與祖母二嬸外出交際，相熟的姑娘認(rèn)出她來，那是輕而易舉。

    謝窈愁眉苦臉地倚在案上，爾瓊看透她的心思，卻寬慰她：“您在林府一直深居簡(jiǎn)出，您的臉連太子殿下都能糊弄過去，又何必?fù)?dān)心那些人會(huì)認(rèn)出您呢？”

    聽了這話，謝窈的心稍安，她連周之衍都能糊弄，那群不大相熟的人糊弄起來豈不輕而易舉？

    于是接下來的幾日，蘭軒的侍女們被這位主子折磨得不行，上一刻還笑盈盈的，下一刻臉立刻沉下來。

    最后還問你她練得如何。

    惹得念秋不由抱怨：“這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

    聽見侍女們抱怨，謝窈已覺自己爐火純青。

    去顧家當(dāng)日，她早早起身，素白的指尖早已被念秋用鳳仙花汁染成淡淡緋紅，平日溫婉的柳眉亦被爾瓊換成羽玉眉，顯得不怒自威。再梳上高髻，綴以珠翠，朱唇微點(diǎn)，也與平日大不相同，更為嫵媚嬌艷。

    念秋一臉驚艷，謝窈對(duì)著銅鏡左顧右盼，最終點(diǎn)頭。

    她換上衣裳，為了避免他人懷疑，她沒有帶爾瓊，只帶了念秋與念夏去。

    而顧府眾人亦對(duì)這位良娣十分好奇，畢竟能入得了周之衍的眼，還一舉封為良娣，想必有過人之處。

    正當(dāng)眾人翹首以盼時(shí)，一只玉手從車簾伸出。

    眾人微靜。

    而后走出的人，只教她們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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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試探

    一身茜色更顯謝窈身形玲瓏有致，抬眼之間，兩頰輕掃胭脂如含露桃花，眼波流轉(zhuǎn)，只教人身子先酥了半邊。

    “妾身給良娣請(qǐng)安?！钡群蚨鄷r(shí)的顧大夫人忙迎上來，笑盈盈地瞧著面前的謝窈，平日待客游刃有余的她，此時(shí)見謝窈如此陣仗，心里倒有些打鼓了。

    先敬羅衣后敬人，謝窈見她神色恭謹(jǐn)，就知道這身打扮把人唬住了，只淡淡道：“顧夫人請(qǐng)起罷?！?/br>
    “本想著良娣貴人事忙，沒想到良娣還是親自光臨，此乃顧府之幸?！鳖櫞蠓蛉艘贿厼樗?，一邊笑盈盈道：“我們?nèi)宋⒀暂p，還是瑞王妃親自寫了帖子，我們才敢擾了您。”

    謝窈聞言淺笑，心里卻浮起疑惑，為何顧大夫人句里行間都暗示自己，此次相邀是瑞王妃的主意？

    她凝神沉思，想起顧家兄弟鬩墻，關(guān)系不和的傳聞。

    顧家有三姐弟，大姐正是如今的瑞王妃，為正妻所生，但長子顧慎卻是庶子，而小兒子顧善與瑞王妃一母同胞，格外親近。

    但如今cao持顧家的卻是庶長子顧慎，那瑞王妃與顧善必定心中不痛快。

    這份不痛快，甚至還影響到兄弟兩人的政黨之爭(zhēng)。

    顧慎是太子一黨，而顧善選擇追隨瑞王，兩房關(guān)系也愈發(fā)水火不相容。

    既然顧慎不會(huì)找周之衍不痛快，邀她前來赴宴，那就只有瑞王妃和顧善了。

    那瑞王妃此舉到底為何？

    謝窈一時(shí)想不明白，只好默默記在心中，對(duì)顧大夫人點(diǎn)頭輕笑：“那我得親自多謝王妃?！?/br>
    顧大夫人笑了笑，一路殷勤妥帖，直達(dá)女眷休息的后堂。

    各家貴女皆聚集在此處，香風(fēng)陣陣，笑意盈盈，顧家的丫鬟極其機(jī)警，起頭揚(yáng)聲道：“良娣萬福！”

    眾人也跟著福身行禮，問好聲此起彼伏。

    “不是說這良娣是曾家旁支的小門小戶嗎？怎么生得這樣貴氣？”有幾位挨得近的姑娘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此時(shí)有人忿忿出聲道：“這東宮的貴氣可不養(yǎng)人嗎？”

    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葉姝卻緊緊攥著手帕，望著謝窈出神。

    葉姝的手帕交，唐四姑娘卻扯了扯葉姝的袖角，疑惑問道：“姝兒，你覺得她像不像一個(gè)人？到底像誰呢？”

    葉姝死死盯著謝窈，手攥得緊緊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來，還能像誰？根本和林寓的發(fā)妻謝窈生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