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傷痛
陳則銘的傷,傷在腹部,傷及內(nèi)臟,再加之匕首上淬了毒,導致傷口感染,一直難以愈合。 縱然有神醫(yī)在側(cè),也只是險險保住一條性命。再加上他本人不太注意自己的傷情,這傷口愈合的也就更加艱難。 陳則銘疼得厲害時,夜間要服大劑量的安神藥才睡得著,有時不太敏銳的獨孤都看得出來,大人身體不舒服了。時常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罕見話多的問東問西,心疼的不行。 神醫(yī)老頭自然也是關(guān)心的,可是除了好生將養(yǎng),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王老頭梗著脖子,站在陳則銘窗前放大音量:“你好好養(yǎng)傷?!?/br> 陳則銘“嗯?!?/br> 王老頭“藥趁熱喝?!?/br> 陳則銘指尖翻過一頁,“嗯?!?/br> 藥碗在窗邊冷的不冒一絲熱氣。 王老頭轉(zhuǎn)頭看了眼手放在刀柄上的獨孤,聳了聳肩,口語道“我都說了他不聽醫(yī)囑?。?!” 甩了袖子,“我去賭坊了,獨孤來照顧你了?!?/br> 還沒走兩步,聽見陳則銘叮囑獨孤“過半個時辰去給王大夫送銀子,就該輸?shù)牟畈欢嗔?。?/br> 聽罷,昂首闊步的時候差點閃到腰,混蛋小子,他老頭不要面子的嗎? 說來這王老頭出診不問診金,只看這人是誰,一如他好賭博從來不看身上帶了幾兩銀子。 宣府鎮(zhèn)地處邊地,與匈奴、寒鴉各族部多有來往,慢慢浸染的民風豪邁。 王大夫喜歡這里的賭坊,不乏貪圖新鮮的緣故,藥醫(yī)谷與世隔絕,京城內(nèi)多是達官顯貴,賭坊內(nèi)多以清雅的文賭為主,王大夫固然醫(yī)術(shù)超群,但是附庸風雅確實力不從心。 宣府鎮(zhèn)的賭坊就不一樣了,大家搖色子猜大小,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沒得那些彎彎繞繞,三教九流坐的是同一張大桌,有江湖客高談闊論武林秘史,也有紅塵嬌娘伴唱伴笑,商人之間低聲細語商量下一次的目的地。 雖然王大夫插不上嘴,也贏不了錢,但他就是喜歡。 今日份的銀子就快輸完了,老頭悶悶的掂了掂明顯癟掉的錢袋子,難得的聽到一個他可能插得上話的名詞,大步上前揪住了輕聲低語的商人,壓低了聲音但掩飾不住的喜悅:“藍雪蓮花??。。 ?/br> 他走得太不小心,踩到了某位姑娘的繡花鞋,一個精壯漢子忙要拉已經(jīng)毫不留戀的美人,卻已是來不及,便狠狠剜了罪魁禍首一眼,王大夫卻不知不覺危險正在靠近,滿腦子藍雪蓮花性寒,最喜風雪冰霜,生于極北山巔。 一個中年商人在漢子傷及大夫之前,摸出一錠銀子,堆了堆笑,漢子又罵了幾句方才解氣走了。 王大夫這才后知后覺,忙做輯謝了解圍之人,對方亦是熱切,拉著王大夫進了雅間。 還不等坐定,就開口詢問:“老先生剛剛說到藍雪蓮花,可是識得一二?” 王大夫一板一眼地答道:“此種植物性寒,生在土藩雪山山巔,最老練的采藥人一年也只能采到一兩顆,入藥會大傷服用之人的根基,不知足下尋來何用。” 那商人知曉之后又是一陣惋惜,“在下只是聽得近來數(shù)月匈奴王庭重金收購此藥,想來若是能得一兩株,定能大賺一筆,并無害人之心啊。” 王大夫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山羊胡子,極為嚴肅的問:“匈奴人可說了,這藥用作何處?煩請細細告知。” 他突然想到這味藥調(diào)制梅開三度的時候他自己就曾經(jīng)用過,性子寒冽,用在了第三劑里可一擊致命。 商人定了定神,“匈奴人倒是口風嚴謹,但我有個兄弟娶了名匈奴貴族的女兒,前幾日他妻子回娘家,因久居漢地,略通漢人醫(yī)術(shù),就曾幫忙提煉藍雪蓮花,精粹的花液用冰鎮(zhèn)著,極為寶貴?!?/br> 王大夫諾有所思,又是一番盤問方才罷休。 奇怪,這藍雪蓮花稀罕少見,醫(yī)書中并無記載,他多方查驗方才驗明藥性,以至于中了此毒天下醫(yī)官幾乎無人能診,匈奴人要這害人性命于無形的毒藥干什么。 近日匈奴似乎也沒什么異動,除了準備向天朝朝貢一事。突然背脊發(fā)涼,想到了些什么。 這就是陳則銘不得不回京的理由,藍雪蓮花汁液只需在酒中摻上數(shù)滴就可取人性命 ,這么珍貴奇異的毒藥會用在誰身上呢? 顯然除了天朝皇帝,沒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選。 蕭定本身就寒疾纏身,若說舊疾復發(fā)救治不濟,崩逝于天,也沒什么可疑的。 縱然會有人對匈奴使團到訪的時間提出質(zhì)疑,但是任由京城的醫(yī)官和大理寺怎么調(diào)查,這無形無味查驗不出的毒藥又怎么可能暴露? 若不是收購這一環(huán)被王大夫碰巧知曉,此事稱得上天衣無縫。 其實陳則銘也是猶疑過一陣的,回不回去?親自回去還是遣人回去?他原以為自己會糾結(jié),可問題一提出來就被自己否決了,不回去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在乎蕭定的性命,如今國事初定,經(jīng)不起改朝換代的動蕩;第二個問題,他好歹做過幾年攝政王,熟悉政事和京城防務,若匈奴人一擊不中必定要奇襲,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布置伏擊之戰(zhàn)。 陳則銘苦笑,本以為當今匈奴單于是個知禮法的,沒想到雖不打仗了,卻暗下陰手。 蕭定兩個字在唇邊打了個轉(zhuǎn),實在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還會和這人扯上關(guān)系。 一路久經(jīng)風雪,快馬急行,初時不覺勞累,養(yǎng)傷一年多許久未曾跑馬,重新回到馬背上,自然心中喜悅。 慢慢的陳則銘發(fā)現(xiàn),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夜晚每每低熱難退,一身是汗濡濕了中衣,白日馳馬不免頭暈目眩,勉強支撐,他不愿讓別人看出自己不適,耽誤行程。 一位戰(zhàn)將若是連馬都騎不穩(wěn)了,那該何其可悲。 一月多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終于抵達京城。 抵達的那一日春寒料峭,寒雨漸停,蕭定接到了平虜郡王府上有異的密報,陳則銘回過府邸正要去找韋絕寒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