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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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鼓噪的七月如期而至,諾依曼夫人沒有等到她的兒子回家,好像是被選去了什么特種營絕地求生了,圣誕節(jié)才能回來。因而白蓁蓁也沒有如愿見識到這位據(jù)說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被夫人夸出花兒來的德意志未來好青年長什么樣。 她每天聽夫人形容的那叫一個積極上進奮發(fā)圖強,心里大致覺得這可能就是一個外國版的雷鋒人物。有一個未成年的哥哥,十三歲的時候倒霉碰上經(jīng)濟大蕭條,連餓帶病地死在mama懷里,身為獨苗苗的他一路坎坷地陪著母親長大,最終成長為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愛憎分明公而忘私的無產(chǎn)階級積極分子同志。 弗朗茨·峰·諾依曼·雷?平心而論,這名兒不怎么好聽。 故事是挺勵志的,她白蓁蓁要是早聽說過這個故事,寫作文的時候就不用擔(dān)心水不夠字?jǐn)?shù)而被老師批評了。以前她不明白,為什么班上那么多人一起寫作文,老師不挑別人的光挑她的,拎出來從里到外進行□□;還有這一看滿地都是坑的穿越路線為什么不選別人光選她來當(dāng)小白鼠體驗眾生皆苦等等。 可現(xiàn)下細(xì)細(xì)想來,這一切無非都是命運這糟老頭子在肆無忌憚地作踐人??撮_了,叫皆大歡喜,看不開,叫畫個圈咒死自己,誰也不愿意把自己困死一輩子。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jié)網(wǎng)。 這是鄰家獨處的奶奶告訴白蓁蓁的硬道理。說來也是唏噓不已,八年前應(yīng)驗在她身上的事,八年后也像詛咒一樣延續(xù)到了白蓁蓁身上。 將寫著自己名字的日記本合起來以后,白蓁蓁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今天的天氣很好,非常適合抱上地圖去學(xué)校附近踩點,開學(xué)的日期近在眼前,她卻連路都沒認(rèn)清。 她要上的這所學(xué)校是女校,地理位置非常奇特,幾乎是毗鄰著希特勒的警衛(wèi)旗隊柏林大本營,每天都能看見警衛(wèi)隊的士兵帶著槍來回巡邏。但其實早在納粹一黨還未崛起之時,這所學(xué)校便已經(jīng)存在了,還是紅十字協(xié)會投資的,光醫(yī)護類課程就開了十幾門,德國有一半護士都出自這所學(xué)校。 領(lǐng)好了學(xué)校的課本和校服,白蓁蓁艱難地從女人堆里擠了出來,身上沾染著亂七八糟的香水味,聞得人腦袋發(fā)昏漲,一回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地圖不見了。 看向前方女孩兒齊聚的報名處時,白蓁蓁的頭更疼了。那么小的一張地圖,要是落在人堆里鐵定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來的,還不如再去買一份。 一剛踏進文具店,慈眉善目的店主就遺憾地告訴她,市區(qū)地圖已售罄。白蓁蓁垂頭喪氣地走出店門,站在岔道口前,悵然無言地望著面前三條一模一樣的長街。 到底哪一條是通向菩提樹下大街的?街道辦執(zhí)法處的人為什么不幫忙立個牌子救助一下初來此地的路癡人士? “唉……” 長嘆一口氣之后,白蓁蓁在路過的行人中間觀望了一番,伸手扯住了身邊經(jīng)過的某名男子。袖口質(zhì)地偏硬,像是某種制服,男子有些高,她得仰著頭才能看清臉。分辨不出對方左肩處是警銜還是軍銜,她只是見他穿的一身漆黑,從里到外一副為人民服務(wù)的樣子,一句話脫口而出, “警察叔叔幫個忙!” 從小老師就這么教她,遇到困難找警察,撿到錢包找警察,抓到小偷也找警察。 沃爾納的記性極好,一眼認(rèn)出這個半路拉住他的東方姑娘就是當(dāng)初在火車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亞裔,他記得她的眼睛和她手背上小小的紅痣。 不過—— “你叫我什么?” 男子顰著眉,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稱呼??辞辶怂哪?,白蓁蓁也覺得這么喊不太好。這是一個不但英俊,而且極其年輕的男子,實際年齡應(yīng)該在二十出頭,確實擔(dān)不上一句叔叔。 “那,小哥哥?警察小哥哥?幫個忙唄”她討好式地改了口。 男子身上穿的不是警察制服,是黨衛(wèi)軍m32式黑色制服,對軍隊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不會認(rèn)錯。不過顯然,白蓁蓁對這方面一點常識都沒有。 “迷路了?” “你怎么知道?” 臉上寫著呢。沃爾納壓了壓帽沿,問她,“去哪” “菩提樹街。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這夸獎絕對是真心實意不摻假的。那雙眼是幽深的祖母綠,像清晨起霧的寒潭,纖長的眼睫半斂著,極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樣。白蓁蓁其實不太喜歡綠色,各種意義上都不喜歡,但唯獨沒由來地喜歡這個人的眼睛。 “謝謝” “不用” 說完這句話,二人之間的空氣仿若被按下了暫停,半天聽不見有人開口,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說好的外國人都很健談呢?白蓁蓁忍不住了,“這就……沒了?你不跟我聊點什么嗎?” “聊點什么?” 白蓁蓁指了指天,指了指樹,又指了指彼此,“天氣?風(fēng)景?你我?什么話題都可以呀,你是不是不喜歡說話?” 男子點了點頭,白蓁蓁仍不放棄,絞盡腦汁地組織著語言,“為什么?我喜歡你的聲音,你能多說點嗎?” 這回連白蓁蓁自己都聽出來自己的德語發(fā)音有多不標(biāo)準(zhǔn)了,頗感害羞地低下了頭,“不好意思,我的德語不太好,你不要嫌我吵,我只是想練習(xí)練習(xí)……” “沒有嫌你吵” 許是年紀(jì)小的緣故,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如一般的女孩清脆,但就是讓人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你想聽什么?” 白蓁蓁撓著頭,瞄到他肩上的徽章,靈光一閃,“你能告訴我你這個領(lǐng)章代表什么嗎?我感覺你不是警察,是蓋世太保嗎?” “……蓋世太保就是警察” “?。俊?/br> “你這都不知道,來德國的三四個月到底在干什么?” 沃爾納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仿佛永遠(yuǎn)帶著一頭霧水的人。聽說中國國內(nèi)早就開始打仗了,這個小女孩是怎么安然無恙地活到現(xiàn)在的? 白蓁蓁的關(guān)注點有些跑偏,她不由地停了下來,很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來德國有三四個月那么長?” 沃爾納回過身來站定,著軍裝的身形頎長,伸手摘掉了帽子抱在懷里,幽綠色的眼眸帶著探究,一刻沒從白蓁蓁臉上移開。 “你真不記得我了?” “我……應(yīng)該記的你嗎?” 白蓁蓁答得有些遲疑,一邊答一邊在腦海中回想。待在德國的這幾個月以來,她見到的不是深目高鼻就是歐式大雙,一水的西歐人種,看多了真覺得都長的一樣,半點辨識度也沒有。 “嘖……” 從相遇開始,她的所有表現(xiàn)都透露出滿滿的陌生,一如三個月以前的火車初見。 不過短短三個月就忘的一干二凈,沒心沒肺的小蠢蛋。沃爾納頭也不回地走了,根本懶得去管身后的人跟不跟得上。白蓁蓁見狀,連忙邁起小短腿跟了上去。 菩提樹街很快就到了,沒走幾步白蓁蓁就發(fā)現(xiàn)了前方就是諾依曼家的小洋房,她停了下來,指著房子抬起頭道謝,“就那,種滿紅薔薇的那棟房子,謝謝你啊” 說完就想過去,結(jié)果走了沒兩步,想起件事回過頭,“還沒問你叫什么呢,我叫白蓁蓁” 白蓁蓁? 這不就是弗朗茨天天嚷嚷著要找她算賬的那位東方大小姐嗎? 沃爾納本就懷疑那天踹了‘小弗朗茨’的亞裔姑娘也許就是他在車上遇到的亞裔姑娘。當(dāng)然他也就這么隨口一猜,隔天就丟到一邊去了,猜這種事他的準(zhǔn)頭一向很低,結(jié)果這回居然破天荒的猜對了,她身后的那棟屋子,正是諾依曼家。 “你住這兒?” 他的眼神透出古怪,白蓁蓁雖然疑惑,但是相比起這個,她更加好奇他的名字。 “是啊,怎么了?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沃爾納” 聽起來不是很德國的名字,答完他就想走,白蓁蓁一把將其攔了回來,不依不饒,“我要全名,我都跟你說了我的全名” “你怎么這么麻煩?我還有任務(wù),別鬧” 沃爾納向哪邊繞,白蓁蓁也就跟著往哪邊攔,一米八八的身高被一個不到一米六的小丫頭攔了好幾次,畫面著實有些搞笑。 “我想知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馬上讓開,也不影響你執(zhí)行任務(wù)” 白蓁蓁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某種軟趴趴的小寵物。就是那種不僅毛絨絨的,還十足粘人的那種。沃爾納被盯的不太自在,略略別開了眼,名字音節(jié)倒是一個沒省。 “沃爾納馮海德里?!?/br> 沃爾納馮海德里希?海德里希? 他是海德里希夫人的兒子……難怪總覺得他的五官與海德里希夫人的長相有些相似。這下白蓁蓁可算是領(lǐng)會到了什么叫做,緣,妙不可言;而此刻她也沒有想到,兩個多月以后的圣誕,她能再一次領(lǐng)會到什么叫做,滾,一派胡言。 ※※※※※※※※※※※※※※※※※※※※ 最近被畢業(yè)作業(yè)搞得神經(jīng)衰弱沒有更新,還沒有做完,所以可能又會鴿掉日更等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