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人靜，牧辰坐在椅子上巴巴地望著白決，半張臉都埋在桌面之下。

    白決的臉龐在光暈里模糊不清，肩平，背挺，有如絕壁孤松，暗含千軍萬馬都不能踏破的鋒芒。

    “我是個(gè)功德道?！?/br>
    “……”

    只可惜擺了如此架勢(shì)，然而，白決他坐在尊主的大腿上，被尊主跟小娃娃似地緊緊抱住。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白決的小腰上，很安分。

    牧辰扯了扯嘴角，假裝自己什么都不曉得，道：“得了吧，你裝什么裝？那小子身上那么重的死氣，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酆都城的確很兇?！卑讻Q沒頭沒尾地冒出來這樣一句話，接著又道，“但是他也的確撒謊了，他是從井里頭出來的?！?/br>
    “這又有什么說法？”牧辰稀奇道。

    白決搖搖頭，給他了一個(gè)自己猜的眼神。

    “……”你這樣我分分鐘告訴尊主你是他的老情人呦！你就等著分分鐘被關(guān)小黑屋這樣那樣哦！

    “這路上不太平，要是有個(gè)頭疼腦熱的可以去亂墳崗尋葉神醫(yī)。酆都閉城一旬，大夫都快死絕了，只有那葉大夫醫(yī)術(shù)高強(qiáng)，至今都還沒有逃走?！卑讻Q頓了頓，伸出手指，敲打著桌面，道，“我覺得——這個(gè)人很奇怪?！?/br>
    “葉神醫(yī)？”

    “對(duì)。”

    “我記得，百年前是不是有個(gè)名噪一時(shí)的‘妙手回春不歸人’？”

    白決點(diǎn)頭：“衣隱潭，亦影臺(tái)，衣影亦隱潭中臺(tái)。葉姓，怕是上古醫(yī)圣的后人?？墒俏覜]有在他身上感覺到葉氏功法的靈力波動(dòng)，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br>
    “百年六道都輪了幾回了？葉神醫(yī)應(yīng)該是‘不歸人’的后輩吧？”

    “不是——”白決隨口一句，驟然回頭看向尊主。

    尊主面不改色，羽睫低垂，灑下一片陰影，完全不關(guān)心他們的話題。

    “……”

    白決自以為隱蔽地挪了挪屁股，躲開尊主作亂的那只大手。可誰成想，他只不過是抬了抬腰，就——

    “嗯……”

    被捏了一把腰窩里的軟rou，整個(gè)人虎軀一震，直接趴在了桌面上，眼角溢出了一點(diǎn)水光。

    牧辰：“……”

    本宗主的這雙投過幾胎狗胎的狗眼怕是遲早要瞎。

    第16章夜闌更深子不語（二）

    夜闌，霧更深，酆都城的牌子掛在樓臺(tái)之上，陰森森。

    遠(yuǎn)處山中有一盞明燈越來越近，明燈的光在濃霧里帶著光暈，燈光遮眼上的面目不清，只能看出是做男子打扮。

    這盞燈在大開的城門口經(jīng)過，四周詭異凌亂的陰影中似乎潛藏著什么奇怪的東西在暗暗窺伺。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提燈人在街頭慢慢地走著，一步又一步，踏踏實(shí)實(shí)，安安穩(wěn)穩(wěn)。

    酆都城中央的一口古井緩緩露出了真容。

    說是一口井，其實(shí)不過是一個(gè)洞口。洞口八方架上了青石板，青石板上用朱砂描繪著異族文字，板上搭了一個(gè)瓦頂，瓦片的縫隙間充斥著早已枯死的雜草。

    “嗚嗚……”

    提燈人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仰望著天空，微微一笑，并沒有為那鬼哭狼嚎驚嚇，反而抬步走得更快了。

    井底陰冷潮濕，凝結(jié)的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打在凹凼間，發(fā)出枯燥乏味的聲音。

    一雙青瑩瑩的窟窿眼睛忽然在井底亮起，“咔嚓咔嚓”幾下，那雙窟窿眼睛正正地抬起來對(duì)上井口圓形的一小片天空，火光在石板上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