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我們該不會見過吧?！?/br>
    “我想想。”

    “別別別，我那時候有點兒胖，你可千萬別記起來。”

    上了樓，這事兒變得越發(fā)恐怖——何犀補課的那戶就在尤敘家樓下。

    樓板隔音不好，當(dāng)年上課時，他們時不時就能聽到樓上的腳步聲。

    那也就是說，許多年前，何犀就聽過尤敘的腳步聲，就隔著一個天花板感知過其存在。

    他們或許還曾在樓梯上擦肩而過。

    不過這樣說起來就有些玄乎，畢竟在一個城市里生活的人，說不準(zhǔn)早就有千百次軌跡的交錯。

    敲門前一刻，何犀還在跟尤敘強調(diào)：“這是緣分，知道么？緣分！”

    門開得很快，就像里面的人早就抓著把手一樣。

    盡管何犀的存在給了尤敘回家的動力，他也提前給家里發(fā)了消息說要帶女朋友回來，可他依舊隱約忐忑，不確定將何犀帶進(jìn)他所認(rèn)為的沼澤是否明智。

    開門的是尤父，眼神依舊嚴(yán)肅，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其中似乎還多了一份謹(jǐn)慎。尤母做菜做到一半，匆匆從廚房快步走來，腰間還圍著小花圍裙。

    何犀一眼就覺得尤母是個美人，骨相皮膚皆是。尤父則莫名長得像斯大林。

    “叔叔阿姨好，我叫何犀?！彼Φ脿N爛而節(jié)制，昨夜里對著鏡子反復(fù)練習(xí)的結(jié)果。

    尤母眼角的紋路呈流波：“你好，尤敘跟我們說過了，快進(jìn)來吧，不用換鞋了?！?/br>
    尤敘觀察著其父的反應(yīng)，生怕場面失控。

    然而之后的發(fā)展出乎他意料的順利。

    “阿姨，您在做什么菜，需要幫忙嗎？”

    “還有一道菜就好了，你去參觀參觀，不用幫忙。”

    何犀看了一眼切到一半的材料，又注意到尤母手指上的創(chuàng)可貼，問道：“我來給您打個下手。”

    說著便迅速洗了手接過菜刀，嫻熟地切好菜歸在盤子里。

    尤母細(xì)察其動作：“小何，你平時經(jīng)常下廚？”

    “對，我還挺喜歡做飯的?！?/br>
    “嗯，挺好?！?/br>
    就那么一個多小時，尤敘突然明白了他們家從前問題的癥結(jié)之一——安靜，極致的安靜。

    往日席間除了些正兒八經(jīng)的日常叮囑，他們仨幾乎沒什么輕松話題，所以總是沉默。

    何犀有點像學(xué)校里的午間廣播站，不過是交互式的，什么都能聊，還特會做反應(yīng)。

    尤敘難得看見他爸笑，倒還挺慈眉善目的，不知道是因為年紀(jì)大了變得慈祥，還是何犀說的話他正好愛聽。

    他爸甚至還給何犀夾了個雞腿，這待遇他從記事開始就沒受過。

    吃完了飯，何犀拉著尤敘要去看他閣樓上的那個房間。

    等二人上去了，尤母問尤父：“你覺得怎么樣？”

    尤父喝了口茶，點頭道：“不錯?！?/br>
    “本來見到人之前，我只想著無論怎么樣一姑娘都成，有就行，至少他愿意帶回來，”尤母望著樓梯的方向，“現(xiàn)在感覺放心了?！?/br>
    “嗯，他跟以前也不太一樣了，”他沉吟道，“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51他有太空艙

    二十平米的房間，進(jìn)門左邊有間小浴室，斜頂上掛著扇天窗。

    左邊一面墻全是書柜，右邊靠墻擺著單人床，中間是張中式書桌，配的是燈掛椅，彌漫著書木味。

    何犀摸了一把床尾的木板，手指上沒一點灰，木頭紅黑油亮。

    她扭頭看向尤敘，嘆道：“我剛才就想說了，你們家這套紅木家具成色真不錯，保養(yǎng)得也好。”

    尤敘抬手把天窗推開一條縫，往書柜邊的蒲團(tuán)上坐下，淡淡道：“關(guān)系不算好，但條件還行。”

    何犀又摸了一把書架，也沒灰：“你mama肯定特愛你，你這房間多久都沒人住了，還這么干凈，肯定經(jīng)常打掃?！?/br>
    “我媽有潔癖，所以他們老為了搞衛(wèi)生的事兒鬧矛盾。”

    何犀坐到燈掛椅上，把手里的茶杯放下，開始觀察書桌，嘴上又問：“我看你樓下還有個大臥室，比起這里倒像個儲物間，為什么不睡那兒？”

    “閣樓隔音好，用不著聽他們吵架。”

    “我怎么覺得他們還挺和藹的……跟你說的不一樣啊?！彼朔澜屈S色封皮的《辭海》，“喲，這本可是老伙計了，祖?zhèn)鞯陌?？?/br>
    “他們總不能當(dāng)著你面鬧情緒，”尤敘探頭看了一眼，“小時候拿不到頂上的書，就用這個墊腳?！?/br>
    何犀瞥到書柜一格，唰得站了起來，攀在柜邊：“哇，這dv，這cd機，二手市場都買不著成色這么好的?！?/br>
    尤敘盤腿支頤道：“你參觀得夠仔細(xì)的，我自己都快忘了?！?/br>
    “你這房間要放在當(dāng)時，那絕對是勾引女孩的絕佳場所?！?/br>
    她想象著少年尤敘棲居于此的情景，又從書架上拿下他的高中畢業(yè)照，一眼就看見最后一排中間那張好看的臉和直棱的肩膀，那時候他還比較清瘦，面無表情，甚至有點陰郁，活脫脫一病態(tài)美少年。

    “再配上你當(dāng)時那個形象……好可惜啊?！?/br>
    尤敘忍俊不禁：“可惜什么？”

    “可惜沒早點遇到你，我一般都周末來上課，你周末在家么？”

    “偶爾，在家也不怎么下樓。”

    “這就是你的錯了?！?/br>
    “那我哪能知道?！?/br>
    何犀仰頭靠上椅背，凝望著天窗外的云：“不過你要是那個時候見到我，應(yīng)該不會喜歡我。”

    衣物毛絮在陽光里漂浮，尤敘看著她掛在木棱上的長發(fā)，低聲問：“為什么？”

    “我青春期老長痘，吃得多又不運動，浮腫……而且還不自信，特別怕雄性，遇見就繞道走。”

    尤敘知道她記憶所及之處，便起身坐到她身側(cè)的床沿。

    “那時候你遇見我應(yīng)該也不會喜歡?！?/br>
    何犀側(cè)過頭，眨眨眼睛：“那時候我就愛你這一型的?！?/br>
    “我從前比現(xiàn)在還不愛說話?！?/br>
    “那你爸媽沒懷疑過你身體機能出現(xiàn)了問題？阿巴阿巴阿巴，這樣？”

    尤敘啞然失笑。

    “食困，能睡會兒么？”她打了個哈欠。

    “睡?！?/br>
    他起身掀開被子，背后撲通一聲，腳下樓板微震，一回頭發(fā)現(xiàn)何犀直接躺倒在地。

    “你睡那兒不硌么？”

    “這兒能曬到太陽，暖和?！?/br>
    房門被敲響，尤母的聲音傳來：“小何，尤敘，我們出去買點水果，過會兒就回來?！?/br>
    何犀剛想說不用麻煩，卻被尤敘一把捂住了嘴。

    “好?！彼麚屜然卮?。

    樓梯上的腳步聲漸遠(yuǎn)，何犀鼻間的熱氣烘著他的手心，周遭也變得燠熱。

    尤敘松開手，起身上了鎖。

    何犀瞇起眼，饒有興味地望著尤敘目的性十足的神情。

    “買水果能有多久？”

    他抬臂脫了上衣，挑眉道：“少說半個小時。”

    何犀向后靠在床墊側(cè)面，腿并攏曲在身前，狡黠發(fā)笑。

    他坐到落光處，一手抓著床沿，一手撐在地上，探身過去吻她。

    何犀反手抵住他的額頭，想做點反抗，他卻靈活地調(diào)整了下巴的角度，輕易得逞。

    雙唇相近，分開，又貼合，揉拭，溫柔暈眩于無聲。

    他正想伸手去抱何犀的腰，她猛然轉(zhuǎn)了個方向，平躺下來，單腿曲起，重量落在另外一側(cè)肩膀，手掌推在身前，開始向后蝦行。

    尤敘看見她蹩腳的練習(xí)動作，笑了。

    “你擦地板呢？”

    何犀已經(jīng)一路退到墻根，理直氣壯道：“你就是這么教的啊。”

    “你想復(fù)習(xí)是吧？行，來。”他一秒站起，換了個眼神，幾近眈視。

    “等會兒等會兒！我還沒準(zhǔn)備好，你別耍賴！”她手忙腳亂地扶著墻站起來。

    尤敘身體微曲，白花花的肌rou亮在陽光下，語氣輕松：“你慢慢準(zhǔn)備?！?/br>
    何犀凝神靜氣，擺出戰(zhàn)備姿勢，對他挑釁道：“你要是贏了那就是勝之不武?！?/br>
    “我不介意?！彼桃夥怕藙幼鳎砸环N略帶配合的教學(xué)姿態(tài)撲過來，但于她而言還是很快。

    這個招式她熟悉，上回基礎(chǔ)教學(xué)練過，她得將對方拉到地面。

    于是何犀胸有成竹地起跳，用腿去纏他的腰。

    不巧的是尤敘剛才順手把衣服給脫了，沒衣領(lǐng)和衣袖可抓，她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卻只抓到了他光滑的皮膚。

    腿上動作很順利，上半身立時失去了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