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正因它是干涸的，所以不需要費力地把水從里面抽走，只要叫人來打掃打掃就行。而且這里還有一個很大的優(yōu)點，它是私宅, 只要叫仆人們看守好, 一般人是不能闖進(jìn)來的，這也極大地增強了養(yǎng)殖池的隱蔽性。

    解決了場地的問題，楊苑又去了一趟東海, 那里盛產(chǎn)蝠鲼，這個季節(jié)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東海區(qū)域。而且東海靈氣比較充盛，養(yǎng)出來的蝠鲼往往會比別處要更好一些。

    楊苑踩在一望無波的海面上, 像是如履平地。他一身白衣，帶著咸味的海風(fēng)徐徐地吹了過來，將他的衣擺吹出了浪花翻滾的形狀。若是一陣急風(fēng)，海水便帶著晶瑩剔透的白色泡沫不輕不重地涌了過來, 泡沫濺在他的腳上, 打濕了他的衣角, 在上面留下了隱隱約約的水漬。

    在他腳下，透過澄凈透藍(lán)的海水，是一大片五彩斑斕、美麗又壯觀的珊瑚礁，在那些礁石之間，時常有成群的蝠鲼從中穿梭，歡快地捕捉著自己的獵物。

    楊苑雙手環(huán)胸，冷眼審視了一會兒，還是摸了摸下巴，從里面挑了兩只體型偏小、不太強壯的雄雌蝠鲼，一手提著一只蝠鲼的尾巴，噠噠噠地駕著霞云回家了。

    他回來的時候，宋阮正拿著小玉凈瓶往大池子里傾倒，水漸漸地漫過了池底，慢慢地能沒過小孩的膝蓋……

    宋阮蹲在池子邊，一邊倒水一邊發(fā)呆。

    看門的下人他已經(jīng)選好了，是宋家的家生子——四個年輕氣壯的小伙子，從前還服侍過他一陣子。他一開始還擔(dān)心這些青年年少氣盛、干不來這些枯燥無聊的活。但是沒想到幾個小廝都很踴躍，在宋阮再三強調(diào)了是去守一間空宅子后，也依舊積極地不得了。

    這些小年輕的算盤也打得挺好，看大門這樣輕松的活，離南山飯館又近，他們換班后還能去那里蹭一頓飯，畢竟宋阮的手藝現(xiàn)在快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在京城，你要是沒聽說過也沒去嘗過南山飯館的菜，就實在不算是個京城人。

    現(xiàn)在池子是收拾好了、看門的人也找好了，只差楊苑把蝠鲼帶回來了。

    宋阮想到這里，心里又開始搖擺不定了起來。

    “噗嗒——”

    他心不在焉地蹲在那里，忽然冷不丁地被濺了一身的水珠。

    宋阮驚呼了一聲，本來還以為是哪個調(diào)皮的孩子闖進(jìn)來惡作劇了。但是他轉(zhuǎn)過頭去一看，正正巧地看見了兩只一左一右地被楊苑倒提著、還不斷翻騰撲棱的蝠鲼。

    宋阮：“……”

    比起宋阮，楊苑身上才叫狼狽。

    他去時衣冠整齊、風(fēng)度翩翩，回來時身上被這兩只蝠鲼濺了一身的水珠不說，還沾染了一股不太好聞的海鮮味。回來的時候他都沒臉去叫宋阮的名字，怕他聞了那臭味嫌棄自己。

    楊苑忿忿不平地甩了甩手上的雙頭花魚，這兩只脫水了這么一會兒時間，居然還是活蹦亂跳的，沒死也沒暈，一個勁兒地扭來扭去、用寬大的三角形胸鰭瘋狂地拍打著把它們吊起來的壞人。

    “……”

    楊苑再也忍受不了這些臭魚了，黑著一張臉、兩手一甩就把它們倆給甩進(jìn)了池子里。

    “?。?！”

    宋阮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過去看它們受傷了沒有、有沒有磕在池壁上。

    誰料這兩只蝠鲼剛才還又兇又害怕又委屈，被丟到不周山水里后，像是知道了這水質(zhì)與以往的海水不同，雖然沒有咸味、但是似乎對它們的身體很有益處。

    于是這一對魚立馬翻了個身，展開了自己的胸鰭、歡快地池子里游來游去，時不時地還躍出水面，高興地叫兩聲。

    “……”

    宋阮難以直視這倆魚犯蠢，他別過頭去，低聲問楊苑，“怎么選了這么……這么蠢的？”

    楊苑到現(xiàn)在都感覺自己頭發(fā)上都沾著又咸又熏的海鮮味，他咬牙切齒地回道，“我看了好一會兒，想著選兩條小一點的，把強壯的魚都放回去，它們族群也能興旺一些，所以捉了兩只最小的最弱的雙頭花魚。誰想到這么能折騰！”

    他又哼了一聲，仍覺得不解氣，“你的佛跳墻什么時候做？我親自給你割魚翅！”

    “……”

    宋阮暗道怎么忘了這邊的主也是個小孩子脾性，得順著毛哄他，“你和那蠢魚計較什么？它左右橫豎不過是道菜，你和它們來氣，不是跌了份嘛？”

    他是故意要損蝠鲼來安慰楊苑，誰料他口中的那倆‘蠢魚’似是聽見了他的話，很是不滿地從水中抬起一個頭，沖他叫了兩聲。

    “……”

    里外不是人的宋阮只好假裝沒聽見，又拉著楊苑的手開始轉(zhuǎn)移話題，看似真切地說道，“我記得蝠鲼的力氣可不小，它們在你手里撲棱著打倒你沒有？疼不疼？”

    一看見宋阮溫柔又擔(dān)憂的眸子，楊苑便什么氣都消了，他哼哼唧唧地在宋阮耳邊嘀咕，“疼、怎么不疼？我又不是石頭做的，你看看，我手上都有紅印子了?！?/br>
    宋阮聞言，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看見一條白白凈凈、強壯有力的手臂。

    “……”

    宋阮抬起頭，正好撞見了楊苑坦坦蕩蕩、理直氣壯的目光。

    他無語了片刻，看見對方還殷殷切切地看著自己，只好低下頭在楊苑手臂上吹了兩口氣，又不痛不癢地給他揉了兩下。

    楊苑被他主動親近了，心情非常舒爽，連和那蠢魚的仇都忘得干干凈凈。

    他還沒忘記自己身上一股臭味，便隔著距離和宋阮撒嬌，“餓了，跑了這么遠(yuǎn)，還看了這么久的魚，還被魚打，肚子都癟進(jìn)去了?！?/br>
    宋阮無奈地笑了，抬起手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知道你餓了，早上什么都沒吃就忙前忙后的……廚房里早給你備下吃食了，我去給你熱熱?！?/br>
    他說完剛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去家里洗個澡、再換件衣服來，記得別叫人瞧見了?！?/br>
    宋阮之前顧及著楊苑脆弱的小心思，一直憋著沒說。等到要去這屋子的廚房里熱東西時，他轉(zhuǎn)過身、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氣。

    在他后面聽得一清二楚的楊苑：“…………”

    所以，到底什么時候宰這兩只臭魚？？？

    蝠鲼的繁殖期是每年的十二月到翌年的四月，宋阮也是蝠鲼到了后幾日才知道這件事。他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為了保持給顧客的新鮮感，宋阮這幾日一直在嘗試新菜品，但是試來試去總是不盡如人意。

    做菜就好像是學(xué)習(xí)一般，到了一個瓶頸，想要再走下去，是難上加難了。

    菜品的事一直擱淺，宋阮郁悶之下，便去看蝠鲼了。

    這兩只蝠鲼雖然個頭小，但是自來的那一日起，就異常地活潑開朗，沒人的時候就兩只一起玩；若是宋阮來了，它們還會得意洋洋地躍出水面、給‘看客’展示自己美麗、寬大的胸鰭。

    “……”

    每次都被濺一身水的宋阮這次已經(jīng)吃了足足的教訓(xùn)，站在遠(yuǎn)遠(yuǎn)的高閣樓上看它們嬉戲打鬧。

    為了讓他們更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宋阮還央著楊苑去扛來了一片小型的珊瑚礁，也會帶一部分海水過來、和不周山水混合，更可能地模擬蝠鲼原生態(tài)的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