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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燃燈在線閱讀 - 58 前塵 18

58 前塵 18

    大概是因為昨夜喝了酒,睡得不夠安穩(wěn),謝逢殊居然做了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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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中須彌大雪封山,他獨(dú)自一人站在雪中,一身紅衣分外刺眼。天地皆白,他不知道該去哪,有些茫然地站在大雪之中,直到不遠(yuǎn)處忽然出現(xiàn)了絳塵的法堂。

    他心中松了口氣,仿佛看見了歸途,連忙踏著雪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走去。風(fēng)雪交加,他卻不覺得冷,眼中只有那間燈火通明的法堂。

    待走到門口,謝逢殊松了口氣,推開門,里面依舊是三千佛燈照徹明堂,他踏了進(jìn)去環(huán)顧四周,沒見到那件熟悉的僧衣,于是壓低聲音叫了一聲:“絳塵?”

    下一瞬,三千佛燈燭火一跳,居然一齊熄滅了。黑暗之中有千聲佛號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人厲聲責(zé)問:“孽畜,佛門凈地,豈敢擅闖?!”

    謝逢殊被嚇了一跳,急急后退了幾步,差點(diǎn)撞翻了燈臺,發(fā)出一陣叮鈴桄榔的亂響。眼前的法堂又在瞬間消失了,只剩下了茫茫大雪。

    風(fēng)雪呼嘯之中,謝逢殊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反應(yīng),后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啊——”

    那股疼痛劇烈無比,仿佛有人扒開他的皮,生生抽出了一根骨頭,血rou暴露在了天地之中。謝逢殊痛得跪倒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喘氣,他咬著牙下意識地伸手去探,卻好像摸到了什么堅硬的薄片。

    謝逢殊將它攥在手里拿了下來,在漫天風(fēng)雪之中,他看清了手里握著的東西。

    那是一片銀白色的龍鱗,在他手中發(fā)出淡淡的、幽藍(lán)色的光。

    謝逢殊陡然驚醒。

    已經(jīng)到了晌午,嘲溪不知道去哪了,屋內(nèi)只剩他一人。謝逢殊躺在床上瞪著眼看著房頂,渾身都是汗。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但夢中的疼痛太過清晰,他在床上躺了半晌,直到呼吸平靜,才掀開被子爬了起來。

    他把自己收拾妥當(dāng),推門而出,差點(diǎn)撞上在門口站著的呂棲梧。

    謝逢殊趕緊收住腳:“師父,大清早的干嘛呢?”

    呂棲梧毫不客氣地往自己徒弟頭上重重一敲:“都什么時辰了,還大清早!你師兄師姐早已經(jīng)起了!”

    謝逢殊自知理虧,不敢出聲,呂棲梧哼了一聲,又問:“昨夜你們?nèi)ツ牧???/br>
    “……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你這也太精了?!敝x逢殊陪著笑臉向呂棲梧討?zhàn)??!拔义e了,等下次下山,再帶一壇好酒賠你好不好?”

    呂棲梧有些心力交瘁,捋了捋胡子道:“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最近是否見過什么陌生人,可曾有哪里不對勁?”

    謝逢殊想到了昨夜那個名為封寂的男人,如實道:“遇見一個,在山中迷了路,給他指了方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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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棲梧眉頭緊鎖,額間溝壑縱橫,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長長嘆了口氣。

    “我總覺得最近須彌山有些不同,卻又察覺不到什么,你們最近也不要再下山了,最好連明鏡臺也不要出。特別是你,你師兄師姐好歹已經(jīng)修出金丹,你么,萬一來個大妖怪,還不夠塞牙縫的?!?/br>
    謝逢殊有些憋屈的應(yīng)下了,想了想又開口道:“師父,你說我原型是什么?”

    見呂棲梧看向他,謝逢殊摸摸鼻子:“師姐原型是白狐,嘲溪是黑蛇,我呢,我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原型是什么?!?/br>
    呂棲梧靜靜看了自己小徒弟半晌,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滄桑:“為師也不大清楚。當(dāng)年我在明鏡臺的湖邊揀到你,你還是一顆油光水滑的白蛋,我將你帶了回來,用天地靈氣滋養(yǎng),始終不見長大,要不是已經(jīng)育靈,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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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

    “直到某一年,我大醉了兩天,沒去看你,再睜眼,你已經(jīng)化形成人,正在地上爬,我也百思不得其解?!?/br>
    妖怪修煉,該是先有原型,再練育靈,最后幻形成人,謝逢殊直接省略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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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棲梧看了一眼謝逢殊,沉聲道:“我在須彌山多年,從未見過那樣的蛋,原以為該是個靈獸,沒準(zhǔn)能養(yǎng)出個鳳凰麒麟來。但從你這么多年給我惹的事來看,是我看走了眼,那估計是顆王八蛋?!?/br>
    原本聽得很認(rèn)真的謝逢殊:“……”

    這什么師父啊!

    呂棲梧打擊完自己的小徒弟,心滿意足飄然而去,臨走之前還要扔下一句:“今日記得把水缸挑滿,當(dāng)作是偷酒的懲罰?!?/br>
    謝逢殊無言以對,萬分憋屈地拎上桶去挑水了。

    今日天氣不好,天際灰沉沉的,壓著整座須彌山,是風(fēng)雨欲來之相。謝逢殊拎著桶從山頂?shù)缴侥_一趟一趟往復(fù),給水缸添水。

    等到最后一趟,他在湖邊躬身打了水,忽然聽見身后有人道:“應(yīng)龍?!?/br>
    謝逢殊下意識的回頭,見到了昨夜那個叫封寂的人,他背后還有一個黑衣的男子,正面色不善地看過來。

    謝逢殊皺了皺眉頭,道:“你叫我?”

    “認(rèn)錯人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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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寂先是一怔,隨后才恍然大悟似的一笑:“對,你不叫這個名字了?,F(xiàn)在你叫什么?”

    謝逢殊原想說一句“關(guān)你什么事”,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他遲疑了一下,沒有開口,只當(dāng)聽不見。封寂卻極有耐心地接著道:“你多大了?快三百歲?”

    見謝逢殊依舊不開口,封寂笑了笑,自問自答:“三百歲,該修得金丹了,沒準(zhǔn)以后還能得到飛升,受封仙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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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封寂突然一頓,目光移到了謝逢殊腰間。

    昨夜夜深,他沒有在意,此時才看見謝逢殊腰間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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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神一冷,低笑道:“原來如此?!?/br>
    謝逢殊沒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只是終于忍不住了,將手中的桶一扔,皺著眉道:“你話怎么這么多?”

    封寂被他這么一說,神色一冷,嘆道:“都說輪轉(zhuǎn)之后事事皆變,怎么你今世脾氣還是這么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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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聞言一愣,抬眼打量眼前的人:“你認(rèn)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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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寂道:“多年不敢相忘?!?/br>
    他見謝逢殊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又道:“我還知道你這刀是哪里來的,一個和尚送你的是不是?”

    謝逢殊不由得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這把刀原本是放在我哪里的?!狈饧艤芈暤?,“他來我那里取了刀,送給了你?!?/br>
    距離絳塵取刀已經(jīng)過了六十多年,但封寂對那日依舊記憶猶新。

    鎮(zhèn)魔塔于萬頃湖水之下,又被數(shù)重鐵鏈相縛,不見天日,偏偏又一天來了個佛骨金身的和尚,至九重取刀。

    九重之上是數(shù)萬妖魔,九重之下是無間煉獄,他卻神色漠然,層層直下,就為了這一把封淵。

    封寂看著謝逢殊腰間的長刀,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低聲喃喃:“真是沒想到……”

    原以為是應(yīng)龍又惹出了什么事端,天界神佛再容他不得,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謝逢殊沉默了片刻,最后還是抬眼道:“多謝,等絳塵回來,我在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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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還想要是眼前的人真的認(rèn)識自己,沒準(zhǔn)能知道自己的原型。但思慮過后,又覺得眼前的人來路不明,不可全信。

    到底已經(jīng)長大了,雖還有少年心性,做事也謹(jǐn)慎周全了不少。

    封寂看到謝逢殊眼中依然沒有褪去的戒備,知道套不出什么話來了,唇角一彎,露出一點(diǎn)笑意,語氣卻冷得如同霜雪。

    “我當(dāng)然認(rèn)識你,我此次來須彌,就是為了找你,他們都勸我還有其他霸業(yè)可圖,可我想,鐵鏈加身,數(shù)萬年不得翻身之苦,也重要極了,是不是?”

    眼前的人嘴角還帶有笑意,謝逢殊卻察覺出一絲危險來,他伸手去摸封淵,封寂看到了,眼中譏笑更濃:“不過我和那些神佛不一樣,他們嘴上說著慈悲,心里卻恨不得讓人魂飛魄散不得超生,我卻愿意真放你一馬?!?/br>
    他抬眼看著謝逢殊,慢慢道:“這樣吧,你把金丹給我,我饒你一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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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知道眼前的人修為遠(yuǎn)在自己之上,他沒說自己還未修出金丹,只抬眼往山頂看了一眼。

    上面安安靜靜,呂棲梧此刻應(yīng)該午睡未醒,綏靈和嘲溪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未在家。

    謝逢殊心中稍稍有些安定,又有些慌亂。他死死握著封淵刀柄,抬眼看著封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麻煩讓開。”

    封寂低低一笑:“你瞧,我讓你活,你偏偏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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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他神色一冷,手中幻化出一柄銀色的長劍,掠足朝謝逢殊而來。

    謝逢殊立刻抽刀而出,一刀斬向?qū)Ψ剑?/br>
    封寂躍身而起,避開這一刀,刀氣橫掃半坡上的山花,簌簌落了一地鮮紅的花瓣。謝逢殊立刻抬頭,見封寂于半空一劍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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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抬刀相抵,接下了這一劍。手腕立刻被震得發(fā)麻,生生后退了數(shù)步,一腳踏進(jìn)了水里。

    不過兩招,謝逢殊便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對方。

    他既想要不要把動靜搞大點(diǎn),讓呂棲梧他們察覺,又擔(dān)心萬一將師父師姐們也至于險地。然而此時的情景已經(jīng)容不得他考慮這么多,封寂有是一劍斬來,謝逢殊只得提刀迎敵。

    刀光劍影之間,山花落紅被紛紛卷起,在陰天昏暗的光線之中居然有些可怖,謝逢殊幾次被逼得無法出招,但他身形敏捷,躲過好幾次殺招,又不服輸?shù)奶岬断嘤?/br>
    就算是這樣半躲半打,時間一久,謝逢殊也有些體力不支起來,他半個身子已經(jīng)退入了湖水之中,衣服幾乎濕透。等再抬頭,封寂一劍直指謝逢殊咽喉,謝逢殊退無可退,眼見劍鋒已經(jīng)要穿過自己的喉嚨,此時卻變故突生!

    一截藤蔓迅如閃電,突然穿過山花,瞬間纏住了封寂的手腕重重一拽,這一劍劍勢一偏,從謝逢殊臉頰而過。

    與此同時,呂棲梧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半坡上傳了過來,如雷貫耳。

    “小王八蛋,打不過不會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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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心中一喜,大喊了一句:“師父!”

    呂棲梧腳踩草木葉尖凌空而下,灰色的布衣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他看著封寂沉聲道:“不知我這小徒弟哪里得罪了這位魔尊,居然要置他于死地?”

    封寂淡淡道:“修行千年不易,老人家還是不要插手的好。此等孽徒還是趁早逐出師門,免得招來橫禍?!?/br>
    “我這徒弟確實不讓人省心?!眳螚啻笮Γ骸翱扇羰遣还芡降埽沁€做什么師父!”

    與此同時,數(shù)十條藤蔓從林間而來,直直往封寂而去!

    藤蔓路數(shù)多變,如同鬼魅,瞬間與封寂纏斗在了一起,呂棲梧手中多了一根深色的木棍,橫掃于身前,卷起一陣山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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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掠足而上,于藤蔓之中與封寂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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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棲梧平日里抱著酒壇不撒手,沒個正形,到底修煉了千年之久,一時間招勢也有來有回。

    呂棲梧來了,謝逢殊松了口氣,又擔(dān)心自己的師父出事,提刀想去幫忙,剛踏出一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那只手冰冷刺骨,沒有一點(diǎn)溫度,勒著謝逢殊的脖子狠狠往下一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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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剛才消失了的瑯燼。

    謝逢殊沒有防備,被對方猛地一拽,手中的封淵脫落,整個人也直接跌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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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水瞬間淹沒了謝逢殊的耳鼻,他先用手肘重重往對方胸口擊了兩下,又去拽對方橫于身前的手,瑯燼的手卻越收越緊,似乎想要直接擰斷謝逢殊的脖子。

    剛才與封寂一戰(zhàn)已將體力消耗了大半,湖水倒灌口鼻之中,窒息之感又越來越重,恍惚之中,謝逢殊只能看見水面上漂浮著的、殷紅如血的落花。

    自己大概是真的要被掐死了。

    他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清,手上一松,暈了過去。

    謝逢殊醒過來的時候依然有些糊涂,因為窒息的時間太長,他視線模糊不清,恍惚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他的衣服還沒有干,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連帶著躺的這一塊地面也潮濕一片。他重新閉上眼睛調(diào)整呼吸,等有了一點(diǎn)力氣,才勉強(qiáng)想要爬起來。

    剛剛一抬手,謝逢殊便聽見了一陣沉悶的鐵鏈響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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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怔,費(fèi)勁的坐起來一點(diǎn),去看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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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只手腕上都銬了一副鐵索,幾乎有成人手掌寬,分別連著兩根手腕粗的鐵鏈,鐵鏈延伸到山洞深處,謝逢殊拽了拽,剛出去幾寸便拉不動了,不知道最終綁在了哪里。

    他沒什么力氣,知道要保存力氣,便不再動了,想闔目調(diào)息,剛剛閉上眼睛,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醒了?”

    謝逢殊轉(zhuǎn)頭看過去,封寂從山洞深處走了出來,站到謝逢殊身旁打量他,身后還跟著瑯燼。

    謝逢殊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還有差點(diǎn)被掐死的恐懼,但他天性倔強(qiáng),又不愿表現(xiàn)出懼意,于是也抬眼與封寂對視。

    他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散亂,三三兩兩濕漉漉的貼在臉上,眼睫上還有水珠,偏偏眼中帶著傲氣,死死盯著封寂。

    封寂討厭謝逢殊這樣的眼神,容易讓他想起上古之事,他冷笑一聲,去看地上的鐵鏈。

    “寸步難行的滋味怎么樣?”

    他還想端著溫和之相,偏眼中不復(fù)往日平和,帶了一點(diǎn)蝕骨的恨意,冰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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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你所賜,這副鐵鏈鎖了我數(shù)萬年,讓我上古至今難見天日,每時每刻我都在想,終有一日,你也該試試這種滋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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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虐小謝,預(yù)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