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陸戰(zhàn)條件反射地后退，卻被擁擠的人墻擋在原地，“不是我......”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高分子納米槍，槍口沾染著血跡，槍管在慢慢冷卻。陸戰(zhàn)忽然發(fā)出悲鳴，臉龐扭曲，顯出極大的痛苦。他的十指瞬間彎曲成不合理的弧度，四肢似乎被一種外力拉扯著，槍從手心重重墜落。

    “小白......不要，”鄭旦無力地抬起手臂，搭在白亞麒腕間，“帶我、走，我們、離......開......”

    白亞麒握住他的掌心，心跳合著脈搏傳了過來，隨之轉(zhuǎn)向陸戰(zhàn)，冷然問：“是佟瓦讓你來殺我的嗎？”

    陸戰(zhàn)縮著肩膀，腦袋垂至胸口抖個不停，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鄭旦幾近脫力，“小白，求、你，走吧……”

    白亞麒目光移到奄奄一息的鄭旦身上，抿緊唇抱起他，面孔冷靜又溫柔，輕聲道：“好，我?guī)阕??！?/br>
    不等陸戰(zhàn)作出反應(yīng)，白亞麒已經(jīng)抱著人，頭也不回，越過重重障礙，消失至人潮。

    ***

    沿途有不少穿著警察制服的搶手，白亞麒盡可能避開要塞，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鄭旦闔著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在他臂彎里安靜得像睡著了。好在胸膛微微起伏著，否則真會以為死了。

    他向下層移動，來自人群的壓力逐漸變小。

    白亞麒第一次感到，原來，除了復(fù)仇以外，他真得還有在乎的東西。

    他抓住這一簇陽光，也可以奔赴新的星球。

    空中回蕩著發(fā)號施令的廣播，焦慮無處不在，就連呼吸中都帶著恐懼。此時此刻，人們只會想到，我要平安活著。

    如果沒記錯，穿過那條窄小的維修走廊后會有一個標(biāo)有“高壓”的艙口。果不其然，那扇維修艙口還在記憶的原處。他暴力地拆開塑料讀卡器外殼，把幾根線擰在一塊兒后，液壓門發(fā)出了代表希望的嘶嘶聲。

    “堅持住，不要睡過去?！卑讈嗺杈o了緊手臂。

    鄭旦微動眼皮，弱弱地“嗯”了一聲。

    建造這個通道的是第一批殖民者。套在塑膠隔熱層的電纜密密麻麻，織成空間站的主力供電系統(tǒng)，同時見證了人類技術(shù)工程的發(fā)展歷史。初期建造者們在正常重力下長大，通道高度最多只有兩米，白亞麒兩米多的身高在此處通行，必須矮下頭。好在寬度足夠，否則一個不小心，碰上高壓電纜，可會瞬間殞命。

    紅光穿過虬曲的電纜，詭秘地照著前路。白亞麒和鄭旦的臉也埋沒在這紅光中，像是涂了層血。

    不知過去多久，紅光消散，變成了普通led照明亮。白亞麒明白，他們已經(jīng)接近出口。

    絕大多數(shù)安保力量都被調(diào)去了賭場那邊，港口只有零星的巡邏人員。這些人都是草臺班子，白亞麒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擋道的。他走進監(jiān)控室，在cao作臺上按下氣閘開關(guān)。

    巨型液壓氣閘啟動的機械聲在白霧里繚繞，宇宙再次向他們敞懷。

    蚩尤號在泊位里，同它的主人一樣安靜。疝氣燈的光芒勾勒著海燕似的艦翅，是帶他們回家的羽翼。

    艙門緩慢開啟，控制臺上的綠光一躍一躍，如同穩(wěn)定的脈搏。

    “阿陽，我們要回家了?！?/br>
    鄭旦已經(jīng)沒有睜眼的力氣，白亞麒的聲音溫柔堅定，像是安魂曲，讓他可以安心地沉入永無鄉(xiāng)。

    ***

    鄭旦醒過來的時候，視線里是一片白。腰腹處纏著緊實的醫(yī)療繃帶，左手被人緊握著。他動了一下，那人也跟著驚醒。

    “阿陽......”白亞麒的嗓音暗啞，臉色泛青，“有什么感覺？”

    鄭旦腦袋還有些混，只覺得身體深處傳來鈍痛，提不上勁。好不容易轉(zhuǎn)過彎來，“我睡了多久？”

    白亞麒笑了一下，“沒有很久，七、八個小時吧。”

    鄭旦瞟了眼周遭，“我們在蚩尤號？”

    白亞麒點點頭，“嗯，在回塞德娜的途中?！?/br>
    “陸戰(zhàn)呢？”

    白亞麒明顯不悅：“不知道，大概還在翠谷空間站吧?！?/br>
    鄭旦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緩緩開口，“他說，是你襲擊的陸征。”

    白亞麒面容沉靜，眼中毫無波動，“是的?！?/br>
    鄭旦忍不住顫了一下，“為什么？”

    “我不會對我做過的事情給出任何解釋?！?/br>
    “就算是我，也不能給？”

    白亞麒沒有馬上回答，表情似在思索。“你都不驚訝嗎？我那些奇怪的地方？”

    “什么？”鄭旦愣了愣，“你指的是......特異功能？”

    從看見姜特德的第一眼起，就意識到這人非比尋常。所以，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不合理，在這男人身上，竟然毫無沖突，如同該呼吸、該喝水一般的稀松平常。就算白亞麒親口告訴他，自己能毀滅星球，他也不會大驚小怪。更何況，白亞麒暗中進行的，說不定正是要毀滅銀河系呢。

    沉默很快被打破，白亞麒換了種姿態(tài)，以懇求的語氣道：“不要再管那些人了，從現(xiàn)在起，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鄭旦不由地擰緊眉，覺得這樣的白亞麒完全陌生，并且恪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鄭旦邊嘆氣邊搖頭，“我真得搞不懂?！?/br>
    白亞麒見狀，焦急地抓他的肩膀，鄭旦受了傷不耐痛，忍不住“嘶”出聲。白亞麒手忙腳亂地松開，一臉愧疚。鄭旦從未見過他這般狼狽。他又不禁想，他是真得愛他嗎？他是他的軟肋嗎？

    陷入這樣無解的境地，真是唏噓。

    鄭旦無力地捂住眼睛，“白亞麒，我覺得你簡直在換著法子折磨我?！?/br>
    白亞麒極力否認(rèn)，“不，我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待在我身邊......”

    “一直陪你到死的那天嗎？”鄭旦自嘲，“那你這樣，依然很自私啊......”

    白亞麒臉上掛不住，眼里迸出憤懣，“那你呢，你不自私嗎？”

    鄭旦被問住，他有點搞不懂，為何白亞麒會覺得他自私。

    “你向我逼問愛，好，我給你；現(xiàn)在，你又覺得我這愛是假的，用各種偽善的理由搪塞；你想要的，是符合道德的，符合邏輯的，符合完美的。那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人是不講道理不講正義不講廉恥，只有本能。我承認(rèn)，之前我的說辭里摻著假，那是因為......我在糾結(jié)，我希望你......不再卷入這些仇恨，我以為你遠(yuǎn)離我就可以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我希望你不再被傷害，我甚至貪心的希望......至少，你是真得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如果可以有選擇，誰會愛上仇人的兒子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啊......你怎樣才會明白啊......”

    這些你都不知道，卻徑直走來，直接否認(rèn)了關(guān)于白亞麒的一切。

    鄭旦感到一陣絕望。原來，不止他，白亞麒也是如此絕望地愛著。

    “啪”地一聲，身體里有什么弦斷了。氣流喧囂，情緒像漲潮，涌向眼角。

    都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沒必要再拼命偽裝了。

    漫長沖動后的懲罰，如同星球爆炸后懸浮在太空中的浮塵，終會隨著光年，灰飛煙滅。

    “好，我答應(yīng)你。”鄭旦聽見自己說，“白亞麒，我給自己和你一個機會，但是有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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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糾結(jié)得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