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一股柔和的、帶著機油味的氣流吹了過來,這表示地鐵達到站臺。林奇踏上其中一節(jié)車廂,終于平靜下來,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訂婚儀式過后,林奇反常地表現(xiàn)順從,這讓特納心情大悅,甚至允許他去祭壇廣場上班。為了不讓特納起疑,他特地每隔三小時就匯報一次自己的狀態(tài)。時間一晃就到周四,林奇隨意編了個理由,逃出冗長的行政會議,決定提前去拉格朗日碼頭。 他倒了幾次地鐵,最后步行,盡量避開會被監(jiān)控照到的地方。因為之前在區(qū)站室待過,自然熟悉這座空間站的每一處死角。 () 比約定的時間要早到兩個小時,林奇設(shè)置了一番通信器,為眼下情況做好準(zhǔn)備。然后選了個易觀察的角度埋伏在暗巷。對面拐角處,正是他和鄭旦以前常去的那家搖滾披薩。 () 落到要靠暗號來接頭的地步。林奇不免有些唏噓。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明亮的led燈牌鱗次櫛比地亮起,碼頭附近的商業(yè)區(qū)迎來了一天中最熱鬧同時也是最混亂的時刻。 鄭旦隔了兩個街區(qū)泊車,再步行至約定之地。踏進餐廳之前,他謹(jǐn)慎地張望了一圈,確定沒有形跡可疑之人才進門。 室內(nèi)的濕度和溫度都很強烈,據(jù)說是模仿了首都星(地球)的泰國氣候。 鄭旦撿了靠墻角的卡座坐下,招手讓服務(wù)員上了杯冰涼的蘇打水。他握著帶有槽紋的玻璃杯,心中充滿了不確定,其實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林奇一定會來赴約。 就在他呆愣出神之際,一道黑影落在頭頂,隨后與他并排坐下。 鄭旦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來人,鼻翼微張,眼睛睜圓,驚訝溢于言表,最后轉(zhuǎn)變成了欣喜若狂。 () 鄭旦叫了聲“奇奇”,用剛夠兩人聽見的音量。 林奇點點頭,朝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四處張望。 () “我長話短說,這里有可能會被人監(jiān)視。”林奇傾斜著身體,盡量貼近鄭旦,嗓音也壓得異常之低。 鄭旦順從地點點頭。 “不要相信馬黑博朗公司和星運公司的任何人,尤其是克林特雙胞胎兄妹......” 這時,一名女服務(wù)員走了過來,林奇瞬間噤聲。她詢問他們是否點單。 鄭旦立時反應(yīng)過來,抱著歉意的微笑,從善如流地下單。 待服務(wù)員走遠(yuǎn),鄭旦關(guān)心地問:“你最近還好嗎?” 林奇愣怔了一下,旋即報以淡定的微笑,“還湊合吧?!?/br> 鄭旦用懷疑地眼光看他,似乎沒有被說服。同時,他也有許多問題想問,想排列出一個接一個的事實,串聯(lián)成一個符合邏輯的故事。 () “姜特德我拿不準(zhǔn),但他一定不簡單,就算我爸爸,你也不要輕易相信他。塞德娜星現(xiàn)在有一股勢力在暗中潛伏,不久以后肯定會發(fā)生動蕩的巨變。我懷疑他們想利用一些爭端煽風(fēng)點火,叛變地月政府,會.....” () 鄭旦心領(lǐng)神會,“會想取而代之,甚至將現(xiàn)有的當(dāng)權(quán)者一網(wǎng)打盡,建立小行星帶新的秩序?!?/br> 林奇垂眸,睫毛掩蓋住情緒,“事實就是這樣?!?/br> 話畢,林奇起身要走,鄭旦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胳膊,“不吃點東西嗎?你最喜歡的夏威夷口味披薩?!?/br> 林奇忍住回頭的沖動,“鄭旦,我沒時間了,讓我走吧?!?/br> () “我們還會見面嗎?” 林奇沉默不語。 “奇奇,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如果你需要幫助?!?/br> “我知道?!?/br> 林奇輕輕拍掉他的手,聳聳肩,走了出去,很快就融入進了人來人往的街道。 () 鄭旦一個人獨自坐在那兒,對著一塊冷掉的披薩。 店內(nèi)不時有說說笑笑的客人進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微笑,甚至在玩鬧。街道上依然有流浪漢,空間站賴以生存的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在頭頂嗡嗡作響,巨大的核引擎提供動能運轉(zhuǎn)星球,一切都是平凡的日常。 按照林奇所說,身邊的人都戴著假面,掩蓋著或骯臟或瘋狂的秘密。這副面具還會戴多久呢? 這種想法使他疲憊,可他不認(rèn)為林奇會信口胡謅。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忘記向林奇詢問修改蚩尤號航志的始終。鄭旦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剛踏上街面,通信器就傳來嘟嘟震動聲。 鄭旦接了這個視訊,是來自姜特德的。 男人陰翳的美貌躍入眼簾,沉聲問他在哪里。 鄭旦面不紅心不跳,告訴他自己來碼頭集市搜羅蚩尤號升級的零件。 姜特德并沒有追問,兩人簡短聊了幾句,很快結(jié)束通話。 另一邊,一輛高級電動轎車的窗沿取消了偏振狀態(tài),姜特德的臉隱在半明半暗中。 “伯爵,”特納在前座喚了他一聲,“我們需要跟上去嗎?” () 姜特德對著鄭旦離開的方向沉默許久,末了,說:“不用,他們應(yīng)該會自尋去調(diào)查了?!?/br> 特納應(yīng)了聲好,打開控制面板,輸入目的地。 *** 電梯門開啟,硅酸碳編織出的地毯鋪滿地面,走廊兩側(cè)有規(guī)律地分布著壁龕,里面擺著被光照的精致盆栽植物。天花板是加強單面納米玻璃,內(nèi)嵌著白色柔光,將本就不大的空間渲染出了寂侘感,品味和拜占庭區(qū)的宅邸如出一轍。 () 走廊的終點是一扇低調(diào)的氣閘。氣閘看上去一塵不染,嘶嘶開啟的聲音響了幾秒。 門后別有洞天,身著物理防護服的數(shù)十位研究員走來走去,高科技儀器和顯示屏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黃色警示的防輻射標(biāo)簽貼在一進門最顯眼位置,讓這個地方看起來介于實驗室和生產(chǎn)車間。 “您來了?!避岳虼┲鴮嶒灧樕霞苤o目鏡,向姜特德恭敬地問候。她順勢瞥了眼兄長,特納謙順地候在姜特德身后。 姜特德擺擺手,神色怏怏,“怎么樣?有什么進展嗎?” () 茉莉彎下腰,神色卑謙,“伯爵對不起,目前還是毫無進展,楊真將原基數(shù)據(jù)帶走后,我們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境地,改造全部失敗,個體感染率連0.8%都無法完成。” () 從天花板延至地面的屏幕上滾動著數(shù)不清的文本數(shù)據(jù),令人眼花繚亂,這些研究數(shù)據(jù)全是關(guān)于“籠”改造計劃。 姜特德轉(zhuǎn)向特納,“董事會那邊是怎樣的決定?” 特納直起腰身,眉頭舒展開來,“還是想堅持執(zhí)行改造計劃,培養(yǎng)出您的接班人。” 姜特德冷笑,“這群卑鄙的家伙是怕我馬上就會死掉所以驚慌不已吧。五年來,也就只有楊真感染成功活了下來。與其指望我這邊,還不如費點力氣將楊真盡早抓回來。” 特納面露難色,“據(jù)現(xiàn)在掌握到的情報是,楊真已經(jīng)乘坐民用艦逃往了翠谷星。您知道,那里屬于三不管地帶,搜索會變得異常麻煩。此外,她的‘領(lǐng)悟’已經(jīng)初具形態(tài),甚至擁有了意象陷阱的能力?!?/br> () 姜特德臉色微變,語氣已經(jīng)失去了一貫的優(yōu)雅,“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古維爾被殺就是她的杰作吧,還有如今躺在醫(yī)院里的陸征......她的‘壁’太弱了,無法分辨出自己的情緒和我的情緒,再這樣下去,只會暴走,成為怪物?!?/br> “伯爵,無需擔(dān)憂,”茉莉忽然插話,“楊真的感染源來自于您,只要您‘籠’中的目標(biāo)都被清理干凈,她就會停手?!?/br> “你沒有把這個向董事會上報吧,”姜特德眼底無光,“記住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該沉默。” “謹(jǐn)記您的教誨。” () 特納向姜特德申請允許,他需要留在實驗基地同茉莉處理一些雜事。 姜特德拍拍他肩膀,不怒自威,“希望你在佟瓦那邊的進度也可以加快。” 特納彎下腰,就差雙膝跪地,誠惶誠恐道:“十分抱歉,我已經(jīng)吩咐他們?nèi)?zhí)行了,佟瓦比我想象中來得狡猾?!?/br> () 姜特德從鼻孔中冷哼一聲,“這老狐貍?cè)绻粔蚪苹屯髫?fù)義,怎么能一路青云,坐到今天的這個位置呢?” “您所言極是,我會全力跟進的?!?/br> () 雙胞胎兄妹目送姜特德離開。 () 氣閘門完全閉合后,茉莉大大吐了口氣,撫了下胸膛。 “大哥,你怎么沒跟我提前打聲招呼就來基地了呢?”茉莉嗔怪道。 () “是伯爵在半路上要來的?!?/br> “行吧行吧,”茉莉推了推護目鏡,“你為什么要對伯爵說謊?” 特納做了個“噓”的手勢,壓低聲音,“小妹,你不要信口開河?!?/br> 茉莉眨眨眼睛,不依不饒,“你是故意放置佟瓦那邊的吧,怎么了,真想跟薩根結(jié)盟為自己鋪路啊?” 特納面無表情,捂住茉莉的嘴巴,冷聲道:“小妹,你再這樣胡說八道下去,我可要把你調(diào)到別的部門去了?!?/br> 茉莉使勁晃了晃腦袋,眼神求饒,“大哥,我知道了,開個玩笑嘛,別這么小心眼。” 特納松手,活動了下手腕,正色道:“你要記住開玩笑的界限,下不為例?!?/br> 茉莉吐了吐舌頭。 特納雙手插/進褲兜,微笑里帶著一絲殘酷,“怎么樣,林奇的分析數(shù)據(jù)出來了嗎?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