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鄭旦問完,眼睫微斂,錯開視線。他在等著姜特德回答,可又有些害怕聽到對方的答案。冥冥之中,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在耳畔低語,千萬不要相信他。 “特納經(jīng)營公司安保這一塊,他有他的考慮。” 鄭旦不語,勉力吃完最后一口。 姜特德繼續(xù)補充,“我的身份,不適合在非正式場所隨意曝光?!?/br> “我懂了?!编嵉┯貌徒砟ㄗ臁?/br> 姜特德面無波瀾,依舊風(fēng)度良好地笑問:“待會我們?nèi)ツ膬耗???/br> 車?yán)锛澎o無聲,電動引擎發(fā)動起來,不到半小時,他們就回到了姜特德的府邸。 從車上下來時,鄭旦又兀自在心底感慨,真的是太他媽壯觀了。饒是他住在最奢華的拜占庭區(qū),也沒有見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建筑物,這仿若宮闈一樣的地方,像是直接從舊地球文明里挖出的遺跡,旁若無人地漂浮著,注視著塞德娜星的日與夜。 “喜歡我這里嗎?”姜特德盯著他問。 他們正穿越一段長廊,中國園林式的院落,有山有水,還有珍稀的樹木。鄭旦只在全息投影里見過這副光景,生活在地球時,他都未曾體會過。 “日式枯山水講究‘如畫觀山’,江南私園既要‘如畫觀山’又要‘如游真山’,”姜特德轉(zhuǎn)過頭看他,“鄭先生,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還少了點什么?” 鄭旦不是附庸風(fēng)雅的人,對中國文化更是知之甚少。他撇了撇嘴角道:“你同我講這些,我聽不明白,也看不出少了什么。” 姜特德又說:“假山假水城中園,真山真水園中城。” 鄭旦的目光緊鎖在姜特德無暇的側(cè)臉上,過了半晌,他嘆口氣道:“我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你想表達(dá),真假的界限難辨,虛幻也可能是真實,真實也可能是虛幻嗎?” 姜特德看他,目光溫柔而澄澈,他說:“不,我只是在聊這個園子?!?/br> 鄭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佯裝清了清嗓子,扯開話題:“那天我來找你,看見你在閱讀紙質(zhì)書,突然發(fā)現(xiàn)你的懷舊情結(jié)很嚴(yán)重啊?!?/br> 姜特德笑了笑,沒再接話,倆人已經(jīng)來到了室內(nèi),走進(jìn)了一處會客室模樣的地方。 “想不想動動手?” “什么意思?” 姜特德打了個響指,鄭旦感覺地板有些震動,正對著他的平滑墻壁立時凹了進(jìn)去,緊接著,有什么東西又補上了剛剛?cè)笔У哪莻€平面。 “來,靠近點?!苯氐鲁髁藗€邀請的手勢。 鄭旦順從地走上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這與墻面融為一體、貌似畫布的東西。他發(fā)現(xiàn),這些畫布上有2cm見長的透明樹脂釘,釘子的數(shù)量極多,沒法一一數(shù)清,星羅棋布,遵循著某種秩序。 “這些……是要干嘛?”鄭旦問。 “聽說過弦絲畫嗎?” “沒有?!编嵉┱\實地?fù)u頭,他對文藝向來不感冒。 “那正好,”姜特德笑,“這樣我就不用擔(dān)心在你面前獻(xiàn)丑了?!?/br> 鄭旦好奇,語氣中也帶了些戲謔,“還有什么你不會的?” 姜特德垂眸,睫毛落下一片陰影,低聲說:“太多了,這個宇宙里我沒法做到的事——太多了?!?/br> 鄭旦以為他這是傲者自謙或者是自負(fù),畢竟沒人會隨隨便便把范圍定在宇宙內(nèi)。但轉(zhuǎn)念一想,姜特德是足有實力這樣標(biāo)榜,他既然能不動聲色地坐進(jìn)“五人公司”董事席位,豈能用一般人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 不知什么時候,姜特德手指上糾纏了幾縷透明纖維絲,他沿著透明釘?shù)呐帕袎簤豪@繞出一個圓形。細(xì)線偏光,在特定區(qū)域,折射出特定顏色,并不是完全透明的。鄭旦覺得稀奇,把這當(dāng)行為藝術(shù)。 “怎么樣?有興趣試試嗎?” 鄭旦自詡動手達(dá)人,早就一眼看出其中竅門,但他更感興趣的是作品內(nèi)容——姜特德到底想要完成怎樣一幅畫。 姜特德彷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又打了個響指,栩栩如生的投影立刻在白色畫布上浮現(xiàn)。 臉如狐,額有獨角,眼尾挑紅,身軀如豹,背脊烏黑,尾翼蓬勃似云彩。 鄭旦心里咯噔一下,他認(rèn)出了畫中所為何物。 “神獸白澤?!”鄭旦脫口而出。 姜特德笑,“果然,鄭先生不愧為術(shù)士后人,連提示都不用就能知道這畫上的是什么了?!?/br> 鄭旦心里愈發(fā)奇異。他知道以姜特德謹(jǐn)慎的性格一定調(diào)查過他,但連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來,也未免太用心了吧。 他忽然覺得這一切不是光用巧合就能解釋通的了。 “鄭先生?” 姜特德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鄭旦理了理衣襟,掩飾剛才的走神,“我以前在家族筆記里讀過,傳說白澤能達(dá)萬物之情,是華夏文明始祖黃帝在東海巡游時遇見的一只能說人話的神獸。古資料記載,將白澤繡在身上,可以用來辟邪;繡在旗幟上代表勝利;繡在官服上,象征地位崇高和國家繁榮。所以,宅子里掛上白澤圖,按東方古文明來理解,是代表著祥瑞?!?/br> 姜特德同他并肩站著,目光落在那幅白澤肖像上,“沒錯,那你聽說過‘得白澤者得天下’嗎?” 鄭旦凝眉,在回憶里仔細(xì)搜索了一番,鄭氏精怪筆記里倒沒有細(xì)致說過此事,但白澤被喻為博古通今第一神獸,能夠輔佐君主這個說法也算說得過去。 “畢竟白澤大人能力很強嘛!”鄭旦揶揄,“對了,你不會想用這細(xì)絲,把這整墻的白澤畫都勾勒出來吧?” 姜特德偏頭看著鄭旦,笑笑,“怎么?覺得我做不到?” 鄭旦連忙否認(rèn),“不不,你絕對能辦到。只是……” “只是什么?” 鄭旦捏著下巴,鎖眉深思,“只是,這么大一幅畫,你準(zhǔn)備何時才能繞完呢?” 姜特德輕輕一笑,目光隨之變得深沉,“鄭先生,我又不急,自然可以慢慢來?!?/br> “好,”鄭旦輕輕拍掌,“我就欣賞你這種耐性?!?/br> 姜特德沒接話,轉(zhuǎn)而用語音助手讓女管家送了飲品進(jìn)來。 鄭旦也正覺得渴,接過玻璃杯咕咚飲了一大口。姜特德盯著他滾動下咽的喉結(jié),帶著陰霾的笑意悄然泛起在眼底。 *** 鄭旦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嘴里被塞了類似海綿的填充物,咬得發(fā)酸,雙手交叉地被拘束服鎖在腰部,身體無法動彈。他微微擺動了下頭顱,卻只能發(fā)出幾聲悶哼。他繼續(xù)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面部也被罩了一個緊繃的頭套,只給他留了個勉強呼吸的小孔。 有人托起他的頭,輕嗤了一聲,鄭旦下意識地掙扎起來,將頭顱費勁地左擺右擺。 “放棄吧,”對方不屑地哼了一聲,“有人特地交待過,要好好關(guān)照你?!?/br> 什么?!這人說得是什么意思? 鄭旦頭皮發(fā)麻,全身條件反射地起了層雞皮疙瘩。 “怕了?”對方聲音冰冷陌生,“你這身細(xì)皮嫩rou的,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呢?!?/br> 話音剛落,鄭旦頓覺**一涼,他瘋狂地扭動起來,腳掌在空中亂蹬,可兩只腳腕也被牢牢鎖在了一塊,氣勢瞬間減弱了一半。 “愣著干嘛,趕緊過來把這狗/娘養(yǎng)的壓住?。 ?/br> 四肢被蠻力壓制,同時,有什么金屬的物件迅速鎖住了他腿間的軟/rou,禁錮住了他的尊嚴(yán)。 “唔唔——”他只能發(fā)出短促的不滿。 “白少爺,”對方用一個冰涼的尖物滑過他裸露的肌膚,刺得他全身一震,“放棄吧,你還在心存幻想嗎?這里是地獄星,有去無回?!?/br> 鄭旦驚得無以復(fù)加,他感覺到胸口一陣發(fā)悶。 白少爺?地獄星?這他媽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小婊/子,”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怎么還能這么有勁兒?。孔蛱毂慌眠€不夠嗎?” 昨天?鄭旦迷惑了,那么他不是第一天待在這兒了,難道他失憶了? “唔——唔——” 鄭旦再次喊叫起來,可聲音都被吸進(jìn)了海綿,他越激動,口角流下的涎水越多,也越會撩撥起對方的施虐欲。 他被重重扇了一巴掌,耳邊嗡嗡直響,被打的地方火辣的痛著,扯一下嘴角都會疼。他懷疑自己的口腔也破了。 “好了,白少爺,”對方侮辱性地敲打了下他腿間的金屬束具,“你最好老實點兒,要不然你連自己的命根子都保不住了……” 他被憤怒點燃了全身,他感到五臟六腑要燒出血花來??缮硐萼蜞簦瑀ou體被牢牢拘束,他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他甚至連自我了斷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怎么著?還在做夢???還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對方桀桀笑了幾聲,鄭旦被惡心到極點。 笑聲還回蕩在耳畔,呼嘯的鞭聲忽然就落在了他的大腿根部,他條件反射地筋攣了幾下,全身肌rou緊繃了起來。 ——痛! 這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劇痛,猶如被電流擊過,留下了皮開rou綻的效果。 “加油啊,白少爺,昨天的五十鞭還沒完呢,不是說好了今天要補完嗎?” 鄭旦咬了咬海綿,涎水滑落,將面罩洇出深色,他感到呼吸困難。 這究竟是哪里?他到底怎么了?這一定是在做夢! 一下又一下,鄭旦默默數(shù)著鞭數(shù),皮膚洇出痛苦的汗水,咸意加重了痛覺。 不能就此屈服!鄭旦告訴自己,可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精神的毅力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他捱過這殘酷的鞭刑了。眼皮漸沉,鄭旦再次闔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