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老邁佝僂的和尚，就只有一座孤伶殘破的佛塔，千百年來，默然面向北邊的中國。

    一個特警隊隊長不太可能信佛，即使信佛也犯不上偷偷摸摸來這種破廟里拜佛，穆昆猜想，他的阿嵐一定就埋在那里。

    第165章歸來（2）

    謝嵐山提了幾個碰頭的地方，反正都在老撾第三軍區(qū)里面，穆昆欣然同意，最后選定了一家小酒館。

    藍(lán)狐隊員已埋伏在酒館附近，他的計劃環(huán)環(huán)相扣，第一環(huán)就是一旦穆昆露面，就由藍(lán)狐隊員狙擊或者強攻將其拿下。

    他相信前來赴約的一定會是穆昆本人，這人不可能舍下那份對謝嵐山的古怪情愫。

    穆昆確實準(zhǔn)時準(zhǔn)點地赴約來了，前前后后統(tǒng)共來了三輛黑色的防彈越野車，直接停在了酒館門口，車門一開，先下來一個一頭卷毛的小姑娘，穆昆隨后下車，一把就將她抱過了頭頂。

    三輛防彈越野車都停在門外，車上下來兩個全副武裝的毒販，把守住了酒館大門，還有人坐在車上，似乎另有安排。穆昆面帶慈愛笑容，獨自抱著女孩走進酒館。

    選定這個地方，自然有他的考量。

    春光晴暖的大白天，能容狙擊手藏身的地方本就不多，受包括環(huán)境在內(nèi)的多方面因素制約，留下的狙擊角度非常有限。如此意料之中的，藍(lán)狐方面失去了狙擊與強攻的可能。這人既殘忍又狡猾，他完全不介意讓一個七歲女孩當(dāng)他的活靶子與替死鬼。

    為免打草驚蛇，酒館沒有清場，三五青年圍坐吧臺，一位黑人女歌手正在低吟淺唱。

    謝嵐山先穆昆一步到了酒館，就坐在窗邊。他沒卷袖子沒開衣襟，一板一眼地穿著一件白襯衣與一條黑色休閑褲。陽光亂蓬蓬的，照射在他低眉垂目的側(cè)臉上。他似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質(zhì)樸純凈的氣質(zhì)。

    穆昆默默注視謝嵐山片刻，才放下臂膀上的小姑娘，朝他走過去，霍地坐在了他的身前。

    謝嵐山聞聲抬頭，看見跟在穆昆身邊的小姑娘，皺了一下眉頭。

    這小姑娘比防彈衣還可靠，穆昆深以為然。他用動作示意娜伽站到窗口去，柔聲細(xì)語地哄她說：“你就站在這里，為叔叔唱一首歌，好么?！?/br>
    小姑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就喪生于這個男人的陰謀之下，甚至真把他當(dāng)了親叔叔，立馬帶上一臉甜笑，乖巧地站在了窗邊，放聲而唱。

    童音如此清脆婉轉(zhuǎn)，穆昆微笑著替女孩兒鼓掌擊節(jié)，似乎也對扮演“好叔叔”這個角色樂在其中。

    目光落定在女孩兒身上，穆昆搖頭晃腦地打著拍子，卻對面前的謝嵐山說：“讓我搜身。你應(yīng)該不想讓這么點大的小女孩成為無辜的犧牲品吧。”

    謝嵐山輕嘆一口氣，站起身，沖穆昆攤開雙臂。

    “背過去?！?/br>
    酒館里寥寥幾位客人盯著他們看，謝嵐山順從地背過去。

    穆昆起身來到謝嵐山身后，開始認(rèn)真搜身，巨細(xì)靡遺。

    隔著薄薄衣料，他的手指撫摸過他緊實的身體，由肩膀、脅下，摸至勁瘦的腰與窄小的胯。穆昆跪地確認(rèn)謝嵐山的褲腿里沒有藏著槍械，幾乎把臉貼在他的臀部上。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肖想這具身體。他試圖從這個人身上確認(rèn)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眼神、動作、甚至語調(diào)、氣味，哪怕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都令他癡迷，亦令他痛苦。

    然而很快，穆昆就搜出了一個監(jiān)聽器，還有一枚破片手雷，跟當(dāng)時池晉藏在身上的一模一樣。

    “你們中國人就喜歡同歸于盡這套么？”穆昆笑著把監(jiān)聽器連同手雷一并擲在桌上，酒館里那幾個青年看見了，慌張叫喊著逃了出去。

    只有窗邊的小姑娘不識這要命的玩意兒，唱罷一首沒腔沒調(diào)的歌兒，還笑盈盈地回頭問穆昆：“叔叔，好聽么？”

    “好聽，再給叔叔唱一首?！蹦吕_女孩兒展齒一笑，回頭又異常憤怒地質(zhì)問謝嵐山，“他們這么利用你、誤會你、傷害你，你居然還愿意為他們?nèi)ニ?？！?/br>
    “我不是為他們，我是要你死。”謝嵐山重新坐回對方身前，被揭穿了也不慌張，只淡淡說，“我說過，我是兵，你是匪?！?/br>
    穆昆又為謝嵐山這副熟悉而認(rèn)真的神態(tài)晃了晃神，旋即他啪啪地鼓起掌來，大聲笑說：“真好，這招我也學(xué)會了?！?/br>
    他的目光往窗外一指，說下去：“外頭這三輛車上我全裝滿了烈性炸藥，只要你敢輕舉妄動或者試圖跟我同歸于盡，方圓數(shù)百米都會被夷為平地，你、我還有這里的所有人都會被炸成rou沫……”這個男人真的瘋了，他低下頭，紅著眼，沖著桌上那個監(jiān)聽器怪聲笑道，“隋隊長，我不知道你們政府施向老撾施加了什么壓力，居然能準(zhǔn)許你們的特警在他們的營區(qū)抓人。但我知道藍(lán)狐剩下那半也來了，現(xiàn)在肯定就埋伏在門外，難道你連這剩下的一半都不想留住么?！?/br>
    守候在外的隋弘變了臉色，他與隊員們對視一眼，做了個往后撤離的手勢。

    緊接著，穆昆就洋洋灑灑地跟謝嵐山扯了一通古巴的導(dǎo)彈危機，他說，肯尼迪與赫魯曉夫拼的就是誰更狠，誰更瘋，誰更不要命。一百多年前的世界性危機與而今的情況庶幾相同，他倘使敢把老撾軍方的一整個營區(qū)給炸了，那就是逼著老撾清繳他的老巢，跟自掘墳?zāi)箾]兩樣。

    “你還真是夠瘋的?！敝x嵐山瞠目一驚，很快就恢復(fù)鎮(zhèn)靜，冷笑一聲。

    “間歇性地瘋一瘋，為你……不，不是……”穆昆及時糾正自己的錯誤，面露痛苦之色，“不是為你，是為我的阿嵐?！?/br>
    穆昆抄起一只酒瓶，將桌上的監(jiān)聽器一下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