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匆匆過去了，寧城驟然降溫，一腳跨進了冬天。

    明玨有輕微的鼻炎，在干燥的冬天尤其難熬。程璧咨詢了很多醫(yī)生朋友，買了一款最溫和的洗鼻鹽沖劑送給明玨。她用了一段時間，確實舒服了許多。

    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這年的冬至日正好也是西方的圣誕節(jié)，臨近節(jié)日，大街小巷都喜氣洋洋，讓人產(chǎn)生一種準備過年的錯覺。

    寧城各大商場都開展打折促銷活動，明玨在朋友圈刷到鋪天蓋地的轉(zhuǎn)發(fā)領(lǐng)取優(yōu)惠券的消息，閑來無事也隨即點開幾個，白嫖了幾張滿減額度不錯的券。

    往年冬至不湊巧，都是工作日，學校會在這一天放假休息，食堂還有免費的湯圓可以吃。今年正好在周日，明玨打電話問父母，是否自己可以回家過個節(jié)。

    方淑意說：“來回瞎折騰什么呢，多累啊。你周一還得上一整天的課呢，周日晚上趕回學校我怕你累著?！?/br>
    明玨撒嬌：“那你們來寧城好不好？我上次和朋友去坐荀江游輪了，可好玩了！那里的茶水特別好喝，我想帶你們一起去?！?/br>
    明義抱歉地哄著女兒：“爸爸最近太忙了，都沒顧得上去找你。小玨聽話，好好休息，過不了一個月就放寒假了，到時候爸爸mama帶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明玨有些惋惜，但隱隱猜到或許父母有他們的個人安排，嘿嘿一笑：“好，那爸爸mama你們也好好休息，我們寒假見！”

    聊完之后打開微信對話框，和程璧吐槽起來。

    玨玨子：“我懷疑我爸媽背著我有什么活動不告訴我?！?/br>
    程璧：“怎么說？”

    玨玨子：“直覺。他們每年都會神神秘秘地去旅游一趟，但是不帶我。”

    程璧：“？哈哈哈哈?！?/br>
    他又說：“沒事，我在呢，我陪你去逛商場吧？”

    明玨：“好啊。但是我有點想吃湯圓，你會做湯圓嗎？”

    程璧摸了摸鼻尖：“實不相瞞，只會買超市現(xiàn)成的煮一煮?！?/br>
    明玨：“那就夠啦。我想吃豆沙餡兒的！我喜歡甜的！”

    程璧：“好，那等我們逛完商場，我在家給你煮?！?/br>
    程璧的家境還算殷實，在程爸爸生病之前，程璧就自己付首付，買了一套在學校附近的三室兩廳的房子。一百平米，不算開闊，但勝在鬧中取靜，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住著舒服。

    明玨之前就聽他提起過，但一直沒機會去。聽到可以參觀他的私人公寓，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充滿了期待。

    冬至日那天，街上人滿為患。

    十二月的月底，寒風呼嘯。寧城不下雪，但風像刀子一樣刮著人臉，肌膚生疼。

    明玨把臉藏進立起來的圍巾里，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她的右手被程璧握在手掌心，收進大衣的口袋里面。

    程璧在寧城有一輛代步車，是程爸爸淘汰下來的，性能都還不錯，暫時滿足生活出行所需。但今天到處車水馬龍，他們還是選擇乘坐公交和地鐵出行，因為明玨一看到地圖上那警示的擁堵路段就頭皮發(fā)麻。

    她不暈車，但是一堵車心情就會很煩躁。她只想和程璧開開心心地過節(jié)。

    到達寧城市中心最大的一個商場時，程璧帶著她直奔四樓的女裝店，東繞西繞，來到了一家名為“依依”的女裝店。

    明玨一臉蒙：“來這干嘛？”

    店長是個三十歲左右的jiejie，看見程璧和明玨，笑著走過來，捏了捏明玨的臉蛋。

    “學姐。”程璧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學姐？明玨疑惑。

    程璧和她同校畢業(yè)，也就是說，眼前的女人也是自己的學姐……

    明玨連忙打招呼：“學姐好?！?/br>
    “哈哈哈，不用客氣，叫我jiejie吧?！泵襄麛堖^明玨的肩膀，對程璧挑挑眉，“早就聽你jiejie說，你看上了一個小姑娘，我還納悶?zāi)?，到底是何方神圣讓不食人間煙火的程璧也墮入凡塵啦？今日見到人，總算是明白了?！?/br>
    談戀愛后，向來素顏的明玨學會了化妝，師承黎梓，得到一手真?zhèn)鳌Ｓ辛藨賽鄣淖虧?，她感覺最近事事順心，吃好喝好睡好，氣色更好了。

    明玨眼睛亮亮的，視力很好，看人的時候很專注。程璧最喜歡親她的眼睛。

    此刻她羞答答地垂著眼，模樣謙虛：“jiejie你別夸我啦，你更好看?！?/br>
    孟妍帶著明玨逛自己的服裝店，挑了好幾身合適她的，嚷嚷著讓程璧買單。程璧全程在店內(nèi)陪同，明玨換了幾次，他都滿意點頭，知道孟妍肯定想宰他一頓，挑挑眉不說話，看向明玨。

    店里開著暖氣，明玨身上穿著帶吊牌的毛絨連衣裙，領(lǐng)口是一圈蕾絲花邊，長袖做成束口設(shè)計，修飾出細長的脖頸和手腕。程璧想起她常常搭配的珍珠小挎包，和這一身白裙倒是相配。

    “就這身?！彼澷p，看向明玨的眼神不加掩飾，“買單吧?！?/br>
    明玨心底倒吸一口涼氣。她剛剛偷看吊牌了，標價699，孟妍笑嘻嘻地將裙子接過，拿去打包。

    “另外兩身要不要？”程璧走過去，幫明玨套上羽絨服，低聲問。

    明玨連忙搖搖頭，小聲說：“太貴了，你不要亂花錢?！?/br>
    “給女朋友買衣服，怎么能叫亂花錢？”他捏了捏她帶著rou感的臉。

    明玨還是堅持：“我最喜歡的就是那條裙子，已經(jīng)夠了。買多了我不敢?guī)Щ丶掖?，怕爸媽盤問?！?/br>
    方淑意可是經(jīng)常流連于各大商場的購物狂魔，衣服好不好、價格貴不貴她一眼就能看穿，明玨實在是沒有信心能瞞過母親。

    程璧想到了明家父母，笑了，摸摸她腦袋：“行。那就聽你的吧?！?/br>
    孟妍拿來刷款機，壞笑著：“友情價打個八折，收您五百五十九。程老師怎么支付？”

    程璧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付款碼，一手交錢、一手拿貨。

    明玨看著他微信那付款成功的頁面，頓時感覺rou疼。父母一個月給她的生活費不少，最多能有一千八一個月，她從來沒有自己買過這么貴的裙子。

    孟妍把兩人送走，走出挺遠了，明玨才問：“雖然可能有點冒昧，但是我能問問你的工資嗎？”

    程璧握緊她的手，忍俊不禁：“擔心把我工資揮霍光嗎？”

    明玨認真地點點頭。

    程璧笑她：“你還沒這么大本事。房子的房貸我還在還，日常所需綽綽有余。就是給你買十條八條裙子都花不完我的存款?！?/br>
    小傻子，腦袋瓜里面想什么呢。

    明玨心里暗暗盤算著，等兩個月前投稿的稿子發(fā)行刊物上市了，拿到那筆稿費，就給程璧回贈一份禮物。

    不過他需要什么呢？襯衫？好像清一色都是那個款式，隨便買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領(lǐng)帶？好像有點太私密了……

    “想什么呢？”程璧捏捏她的手指。

    “沒什么沒什么?！泵鳙k說，看了看時間，“電影準備開場了，我們快去候場吧。”

    “好。”

    冬至佳節(jié)，上映了一部溫情節(jié)日影片，講述的是一個平凡女孩幸福的一家、普通卻溫暖的生活。影片包括了親情、愛情、友情，女孩沒受過什么大挫折，有心愛的人陪伴，日子過得很平和，整個人神采奕奕，像不染塵埃的小仙女。

    明玨看得幾度落淚，因為電影里拍到了女孩的爺爺奶奶，而疼愛她的爺爺奶奶在她小時候便相繼離世了。那段日子，她記得爸爸非常難過。

    程璧沉默著，用隨身帶的濕紙巾包幫她擦眼淚，牽緊了她的手。

    將近兩小時的播放結(jié)束，燈光亮起時，明玨閉了閉眼睛，被晃到了。程璧用手掌遮在她眉上，濕紙巾輕輕地擦拭她的眼瞼和眼窩，讓她慢慢睜開。

    緩了一分鐘左右，兩個人起身離場。

    “各位觀眾朋友們，今天我們有一個溫情暖場活動。

    請各位手持座位號尾數(shù)為5的朋友，前往大廳服務(wù)中心，免費領(lǐng)取湯圓一份。”

    明玨一看，嘿！真巧，自己是6排5號！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往大廳去。

    先前離場的人聽到廣播才往回走，這會兒反倒是兩個人先到。

    工作人員笑著檢驗票根，然后從后臺捧上一碗熱騰騰的湯圓，遞給明玨。明玨道謝接過，和程璧一起走到休息區(qū)坐下。

    “好香啊！”熱乎乎的塑料碗捧在手心，暖意直達心底。桂圓、紅棗、枸杞混在一處，香氣撲鼻，明玨開心極了。

    她用一次性勺子勺了一顆圓滾滾的白湯圓，吹了吹，牙齒輕輕一咬。甜滋滋的餡流出來，膩在唇齒間，讓喜歡吃甜食的明玨頓感幸福。

    “好吃嗎？”程璧見她那副沉醉的表情，笑著問。

    “好吃好吃！”她十分自然地把剩下的半顆喂給他。親都親過了，共吃一顆湯圓怎么了！

    程璧張嘴含進去，嚼了嚼，微微蹙眉。

    太甜了……

    但是對上她期待的眼神，還是違心地點頭：“確實好吃?！?/br>
    碗有些燙，明玨放在桌上。程璧又勺了一顆湯圓，含在嘴里，一把扣過小姑娘的頭，雙唇相貼。

    明玨感覺那顆滑溜溜的湯圓被送到自己口中，因為牙齒的磕碰破開了皮，兩個人的嘴巴里都是甜甜的，下意識舔了舔他的舌尖。

    程璧眼神暗了暗，吻得更急切，明玨連忙嗚嗚求饒。

    幸好他們的位子被一根柱子擋住了，除了一面白墻，沒人知道他們方才的親昵。

    “不許這樣了！”明玨推開他，吹胡子瞪眼，“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程璧只笑，撇開臉，玩起了手機。

    等她吃完那五六顆湯圓，兩個人又逛了一個多小時，明玨累了，程璧帶她到了一家牛排餐廳。

    明玨喜歡吃牛排，這還是他旁敲側(cè)擊，通過程琪從方淑意口中套話得知的。所以她也很驚喜，程璧竟然知道自己的喜好，給了他一個“老狐貍”的眼神。

    程璧當沒看見。

    牛排端上來，他點的是九分，明玨的全熟。

    明玨不能接受任何帶血的、不全熟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牛排、雞rou、雞蛋，她接受不了。

    程璧幫她將牛排切成小塊，推給她。

    “謝謝。”明玨甜甜地笑，用叉子叉住一小塊，沾了番茄醬送入嘴巴。

    程璧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切，姿態(tài)是十足的優(yōu)雅。明玨一邊吃，一邊欣賞坐在自己面前的絕色美男。

    高中時候，有男生追求她。但是她討厭那種毛頭小子的感覺，說好聽一些是青春感，但她感覺特別不成熟、不夠穩(wěn)重。

    明玨本質(zhì)上是個慕強的人，她喜歡的人一定要讓她真心欽佩。

    程璧雖然在私底下對她親熱，但一旦上課，就又是另一副樣子。明玨在學校的公眾號和官網(wǎng)上看見過他出席其他學校交談會的照片，西裝革履，戴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坐姿端正，筆記本上展示出他一手好字。

    她想，自己不能僅僅以愛人的眼光去看他。因為他不僅僅是程璧，也是大學里一名優(yōu)秀的教師，還是一個好兒子、好弟弟。

    明玨再次為自己的勇敢開心。

    或許人生總會有冒險，但這一次冒險，明玨相信自己不會后悔。

    程璧抬頭，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又明亮。

    明玨對她笑著。

    兩個人的眼中都是對方。

    這一幕被一位就餐的攝影愛好者拍了下來。在他們準備離去時，他主動上前，將現(xiàn)場洗出來的照片送給了他們。

    明玨很喜歡，連連道謝。程璧加了對方微信，保留了電子版，堅持給對方賺了一百元。

    去程璧家的一路上，明玨都拿著那張照片左右端詳，越看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