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倪芝嗔怪,“不能輪著喊么?” 如果在戀愛開始的時候,就設(shè)下了防線,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高的心理預期和痛苦呢? 到過年時候,兩人一起回家。 倪芝兩年來頭一次回家,自然是坐龐文輝的車,這回體會到其中的好處,不必自己搶火車票,買了一個又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用處的加速包。 行李更收拾得隨意,連箱子都不必整理,拎了幾個整理袋丟后備箱了事。 知道回家過年,倪芝把煙.巷旗艦店的商品直接訂回家收貨。 謝別巷給陳煙橋打電話,“你之前讓我留意的收貨地址,我們淘寶小妹看見了,有訂單。前幾天才下的單,買的就是你新出的那盞臺燈。” 陳煙橋原以為又是一年,杳無音訊,正猶豫著哪天回家過年。 聽謝別巷說的話,他愣住了,打計算器的手也停住了。旁邊服務員小哥有些緊張,以為他之前收款算錯賬了,“橋哥,咋了這?” 陳煙橋站在熟悉的位置,隔著生銹的小區(qū)柵欄,凋零枯萎的藤蔓,和簌簌落下的雪沫。等到的是倪芝從車上下來,有個男人替她撐著車門護著頭。 她穿了身酒紅色的大衣,和以前一樣越是艷麗的顏色越襯她膚色,穿著再臃腫的大衣,都能看出來高挑和身姿盈盈。 像極了鐵路小區(qū)前她站著等他,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衰敗景致里的唯一亮色。 又像他晦暗歲月里的一朵玫瑰,可惜已經(jīng)開在別人手心里。 她挽著那個男人的胳膊,兩人從后備箱拎著幾袋東西。 那些東西,陳煙橋隔著老遠都能明白,是他買過的上門幾件套,煙酒茶補品。 那人肯定不會像他這樣,上個七樓都要停歇幾回,捂著顫抖的小腿和生疼的膝蓋,還要擦去額頭冒出的汗珠。 倪芝似心有感應,往他所在的南門崗亭瞥,什么都沒有看見。 陳煙橋站在那棵被環(huán)衛(wèi)大爺擱了無數(shù)次掃把的樹后,走得急了磕到膝蓋,又是冷汗涔涔。 想起來謝別巷第三遍問他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兩年過去,如果這次倪芝回來,已經(jīng)結(jié)婚,甚至有孩子了呢?你還等嗎?” 陳煙橋當然想過,他時常抑制不住地想那些讓他痛苦的畫面。 倘若倪芝一直不分手,直接結(jié)婚了,他付出的這些年歲只會成為無人知曉的秘密,隨著火鍋店的閉店爛在褪色的角落里。 倪芝不會知道,曾經(jīng)有這么個人,為她等了那些年。就在她附近開個火鍋店,日復一日,想她便雕刻作畫,打烊后就去她樓下駐足,眺望那扇不會亮燈的窗戶。 陳煙橋苦笑著回答謝別巷,“我不知道到那天我會如何。” 他想了想,“我還能等,便等她十年罷。免得以后見到她,她要怪我,說我對她不如對小湄好?!?/br> 回想他的這半生情路坎坷,或許是少年時候太順風順水,辜負太多情感??傄チ瞬庞X得痛苦,相比讓他守了十年贖罪的余婉湄,倪芝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可以望得見得月光。 如今種種,皆是當年種的因果。 不需要那扇窗里的燈,亦能照亮通往她家樓下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歌單《如果愛下去》 第86章 紅糖糍粑 這個春節(jié)里, 倪芝和龐文輝互相正式登門見過家長。 雖是父母牽的線,卻隔了好些重關(guān)系, 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龐文輝父母年齡稍大, 六十出頭了,他父親還有些民營企業(yè)家的模樣, 他母親就是個和藹婦人。對倪芝的模樣學歷都自然十分滿意,至于家境,龐文輝父母始終因為給他訂婚聯(lián)姻的事情覺得對不起龐文輝, 沒打算再找個家境錦上添花的媳婦。 倪芝在玄關(guān)站著換鞋,往里看龐家其樂融融,龐文輝的哥哥和侄女都在,龐母笑著過來迎接他們。 她跨進去了,就一步邁入結(jié)婚生子的人生階段了。 與她那些能瘋狂的能任性的能不問未來的歲月徹底告別。 龐文輝等她換完鞋, 伸手扶她, 倪芝在龐父龐母面前恰當?shù)亓髀冻鲆唤z羞怯, 嗔他一眼。 見家長前沒覺得是件多大的事情,見完以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龐文輝可以順理成章地待她好, 兩家人在初七吃了個飯,他當著家長面替她剝蝦夾菜, 出門把她的手揣進口袋里捂暖。 家長目光是贊許的祝福的, 一齊說些展望未來的話。 龐父龐母的意思是,如果可以,讓他們今年可以的話盡快定下來, 龐文輝年齡不小了。 作為女方,總是矜持些,倪母話說得沒那么滿,說讓他們好好相處著,由孩子們定。 說來說去,無非是雙方都還挺滿意。 倪芝回想起來,以前那么相同陳煙橋過一輩子,給他生孩子。真去思考具體什么時間可以訂婚,領(lǐng)證,辦婚禮,她腦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如今和龐文輝的一切都是可期可許的,只要順著正常情侶的軌道,步入婚姻就是了。 過了躲躲藏藏的這些年,高中時候早戀,她和沈柯被家長嚴陣以待。和陳煙橋逛街被撞破,他上門時候倪母給他的難堪。 倪芝格外享受這樣正大光明的關(guān)系。 等再回北京,春去秋來,不知道是不因為有了依靠,倪芝今年格外多小病小痛。 春天時候流感鬧了一個來月,公司同事都好了,就剩她好得最慢。 后來身邊又有同事離職,還是待得最久的王姐,走的時候抱抱倪芝。說互聯(lián)網(wǎng)是沒有老人的,熬不下去了,同他們江湖再見。 等夏天時候,倪芝在感嘆自己不如年輕時候的傷感中,又中暑了。 她嗓子一貫不好,抽煙改不了,不知怎么就從扁桃體炎癥一路拖成了肺炎。 入職三年都沒怎么休息,年假都用來扣零星的遲到幾分鐘,龐文輝陪她去醫(yī)院檢查,知道是肺炎以后當機立斷讓她一口氣請了10天年假。 在醫(yī)院住了近一個多星期。 龐文輝替她削了個水果,皮完完整整落在地上。 倪芝開口跟他商量,她要不要辭職換個清閑些的工作。 龐文輝平時不干涉她的事情,這回拿出點當公司管理者的決斷力。 “我支持,”龐文輝旗幟鮮明,“那你正好想休養(yǎng)的話,我送你回家里休息。養(yǎng)好了再出來上班,又不差你這三兩個月工資。你現(xiàn)在滿三年了,跳槽應該不難,金九銀十再出來,機會還多呢?!?/br> 有理有據(jù),連之后找工作都替倪芝想好。 辭職這么大的事兒,他們?nèi)詢删浔愣ㄏ聛砹恕?/br> 倪芝當晚就收拾了東西,跟馮淼說一聲,龐文輝送她回去。 她好了許多,不必住院,就白天過去打吊針和做霧化。 原以為龐文輝送了她要回去,龐文輝說了,他哥江湖閑人一個,成天游山玩水,這回同他哥一說,竟然答應幫他看著公司個把月。 龐文輝拎著龐母讓保姆煲好的湯,耐心地給她吹涼些。 “我這回托你的福,也能放一個月的假,我看我媽是想讓我好好陪你?!?/br> 龐母在電話里還有另一重意思,“小芝,女人到這年齡就是不能再仗著年輕了,你一定調(diào)理好身體,不然以后生孩子吃苦的是你?!?/br> 龐母對于她辭職還挺支持,覺得她是要往顧家方面發(fā)展了。 倪芝當然笑納了他們的好意。 這一場病過去,似乎把煙癮戒了。 著實是咳得厲害,剛住院時候,時常以為要把肺咳出來了。 在醫(yī)院吃龐家準備的營養(yǎng)餐,回了家吃得更清淡,這些天都淡出鳥了。 等醫(yī)生說她出院那天,倪芝站在醫(yī)院門口,仰頭吸了好些口新鮮空氣。龐文輝看出來她憋的夠嗆,跟她說不開車了,兩人沿著長街散散步逛逛街。 三年過去,街景已經(jīng)全然換了模樣。 曾經(jīng)是秋千滑梯的地方,變成了市容市貌的整體規(guī)劃的假山。曾經(jīng)是賣汽水卡片掙小孩兒錢的店子如今變成了福利彩票。 又過了個街口,是附近川流不息的商業(yè)綜合體。 倪芝依稀還記得,那年陳煙橋來看她,她偷跑出來跟陳煙橋吃飯。有人嘲諷他不會用微信排隊,她惱火地拉走陳煙橋,兩人似乎就是出了商場,漫無目的地找了家快倒閉的小餐館。 龐文輝看她站定,皺眉,“你剛好,商場里的空調(diào)太冷,容易著涼?!?/br> 紅綠燈變了燈,倪芝拽了拽他袖子,“不用進去,我們隨便走走吧?!?/br> 等她多走了幾步,像記憶重疊播放。 不知不覺走的也是那天和陳煙橋走過的路。 她還記得在轉(zhuǎn)角前面,有路邊的的士問他們走不走。 走到這條街的盡頭,有家極破舊的餐館,牌子上的字都不全了,好像是個燜面館。玻璃擦得模模糊糊,老板沒什么生意,同他們講話。 她現(xiàn)在還記得那份豇豆,像第一次見陳煙橋的味道。 陳煙橋?qū)δ腥撕团耸墙厝徊煌模瑢δ腥藖碚f他絲毫沒有架子,總感覺他是好說話的人,中央大街上那幾個街頭畫手都敢開他玩笑。對女人他拿捏有度,越是保持距離反倒越神秘勾人。 “餓了?”龐文輝看她駐足已久,問了她一句。 倪芝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在這街角前的店面站了片刻,那家本來就沒什么生意的燜面館,看樣子是倒閉了,已經(jīng)換了家原木風格的店面,可惜看不見招牌。 倪芝有些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原本的燜面館。 但周圍沒有燜面館的蹤影,都是些小超市、五金店和花店之類的。 倪芝還在打量,龐文輝順水推舟,“你要想吃火鍋,點個全清湯的就是了。不能吃牛羊rou。” “這是火鍋店?” “不然呢?”龐文輝笑了笑,“是不是住院住傻了。” “吶,”龐文輝隔著玻璃指了指里面的人,“雖然沒掛牌子,但里面有人在吃。我感覺衛(wèi)生狀況還行,要想吃就陪你進去?!?/br> 倪芝連煙都戒了,火鍋沒這么饞。 但這家店的地理位置和裝修風格,總讓她有一絲熟悉感和想也不敢想的念頭。 龐文輝說,“不吃就走了,帶你去吃別的過嘴癮?!?/br> 倪芝瞇著眼睛往里面瞧了半天,“吃吧。” 店面不大,就跟以前的燜面館差不多,頂多能坐七八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