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煙橋摩挲幾下指腹，慶幸今天洗毛肚時候戴了手套，否則不知道刮得她多疼。

    倪芝其實被他蹭得極冷，扶了醬油瓶，他既不動作也不放開她，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

    她沒忘記，“煙叔，你要跟我說什么？”

    陳煙橋啞著嗓子，回答她，“說完了?！?/br>
    陳煙橋反問她，“你呢？”

    倪芝不解，“什么？”

    “我下午不能送你，”陳煙橋嘆氣，“要陪何叔去鐵路局。丫頭，你沒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倪芝特想問一句，如果她說不讓他去他就能不去嗎？

    她同情何家，理解這種失獨的心情和他們，厭惡曾經(jīng)潑她水試圖碰她的何旭來。

    她開口，“我不喜歡何旭來?！?/br>
    陳煙橋眼里也看見厭惡的情緒，他說，“我不是幫他?！?/br>
    是幫那個尚在腹中的孩子。

    倪芝替他答了。

    人類可能就是有共情，她沒有這種體驗，她也想象不到他究竟出于什么情緒幫那個女人和何旭來。

    倪芝想了想，還是笑著說，“這回何叔該放下了，回頭幫我?guī)熃銌枂査懿荒芙邮茉L談。”

    陳煙橋說，“還有呢？”

    倪芝挑了眉梢，“你想聽什么？”

    陳煙橋看她半晌，無奈地笑一聲，“沒什么。”

    他的小姑娘對這個世界，還是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男人有時候很奇怪，你說了要他當(dāng)心，他覺得被管束了，你不說這句話，又覺得心里空落落。

    陳煙橋把手抽出來，替她攏了攏頭發(fā)。

    “回來是幾點的飛機，我去接你？”

    倪芝搖頭，“你還要開店呢，我自己回來就行?！?/br>
    陳煙橋的手在她后頸摩挲幾下，不輕不重，撓得倪芝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忍不住松口，“下午三點?！?/br>
    倪芝想起來面試，還有些憂心，“煙叔，我找不到工作怎么辦？”

    陳煙橋答得隨意，“給我當(dāng)老板娘唄。”

    他不懂現(xiàn)在的就業(yè)形勢，只能安撫地低頭啄她一口。

    咣當(dāng)一聲，廚房入口邊上，放了箱啤酒，被踢了個結(jié)實。

    陳煙橋聽見動靜，下意識把倪芝整個死死按進他懷里，臉貼著他胸膛，沒露出來一絲。

    大偉踢中啤酒箱，剛罵了聲我去，一掀簾子看到眼前勁爆的畫面。

    呆愣當(dāng)場，“我去去去去……”

    他的老板站在灶臺前，把一個女人抵在灶臺上，穿著短褲和褲襪，這么厚的絨褲襪仍然勾勒得腿型姣好，大腿上該渾圓的地方渾圓，小腿纖細，到腳踝那兒，踝骨突出似乎一折就斷，尖頭的鞋上面是酒紅色的絨毛。

    因為怕掉下去，似有似無地夾著陳煙橋，鞋尖輕輕晃蕩。

    雖然看不見臉，光這身段兒和被陳煙橋按懷里從他臂彎里泄出來的發(fā)絲，就夠惹人遐想了。

    大偉吞了吞口水，“橋哥我錯了，我什么都沒有看見。”

    陳煙橋面色不善，“你怎么來了？”

    大偉語無倫次，“不是劉嬸兒不得勁嗎讓我來看看，不是，我怕你一個整不完。不是，我就沒出現(xiàn)過。”

    他慌慌張張往后退，又踢了一腳啤酒箱子。

    罵咧一句。

    倪芝被悶在他胸前毛衣里透不過氣，“走了嗎？”

    陳煙橋松開她。

    倪芝從缺氧中緩過來，“為什么不能讓大偉看見？”

    陳煙橋皺著眉，又瞥了眼廚房的簾子。

    “他嘴欠?！?/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哈，等我?guī)追昼姟?/br>
    第49章 耗兒魚

    因為是臨時調(diào)整的面試時間, 倪芝時間極緊湊。

    先去了趟學(xué)院。

    理論上，濱大要求研究生的畢業(yè)設(shè)計, 每周要寫進度和難題的周記, 給導(dǎo)師簽字，最后形成一本周記本, 答辯時候一起交。

    但哪兒有那么多時間，尤其是秋招開始，別說上課了, 許多人都在外地實習(xí)。連最嚴苛負責(zé)何沚，都只要求她們每個月開個研討會，匯報一下情況，把四周的名一頓兒簽了。

    這個時間是提前一周定下來的，甚至有在大連實習(xí)的同學(xué)專程坐高鐵回來一趟。倪芝同何沚說了下午要走, 便提前到中午時間開會。

    倪芝去的時候吳雯婷已經(jīng)到了。

    她最近忙著招聘, 論文還停留在一開始開題的狀態(tài), 根本蒙不了何沚。

    何沚扶了扶眼鏡，嘆氣，“我不管你們找工作多忙, 我?guī)У膶W(xué)生，還沒有出現(xiàn)延期畢業(yè)的。其實你們應(yīng)該明白, 每年延畢的有10%。我的要求不高, 這學(xué)期末初稿必須寫完，下學(xué)期開學(xué)中期答辯，如果答得不好, 就會二次中期，很可能被答辯組老師列入延畢名單。你們自己想清楚了，一旦延畢，找到什么工作都沒用?！?/br>
    吳雯婷笑嘻嘻地點頭，“老師我知道了，我這不是之前忙嗎，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之后就專心寫論文。”

    何沚的語氣稍微軟了些，“寫論文不是閉門造車，社會學(xué)的論文田野是必不可少的，你們用多少心，我一眼就能看出來?！?/br>
    何沚看了眼倪芝，“你的田野，倒是認真做了?！?/br>
    倪芝把之前謝別巷幫她聯(lián)系的訪談，都做了錄音，并且整理了一部分形成文字。

    何沚能看出來質(zhì)量，內(nèi)容真實，不編造不虛構(gòu)，而且什么類型的都有。

    “只是論文，寫成這樣不如不寫，你和吳雯婷一個毛病，別拿這樣的糊弄我，你們開題后論文就沒上過心?！?/br>
    后來來的人承擔(dān)了火力。

    何沚又問了問他們工作，除了吳雯婷，其他人都是沒找到，或者找了帶營銷性質(zhì)的工作極不滿意。

    倪芝總算沒這么焦慮。

    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爬墻虎上負著雪花，被正午的陽光曬著也化不了。

    窗邊地上擺了個透明的方形玻璃缸，看著像廢棄無用的魚缸，里面干涸地只剩一層淺淺的水，還有灰撲撲的石頭。

    何沚把每個人都批評了一輪，又關(guān)切他們，讓他們工作好好找，不能隨便找一個，也不要太過于在意起薪，要看職業(yè)發(fā)展和專業(yè)契合度。

    幾人散了。

    他們要熟一點，走在前面，吳雯婷也湊上去討論。

    倪芝走最后，出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何沚在那個魚缸前半彎了腰，伸手碰了碰巖石。

    倪芝很輕聲地問她，“老師，您養(yǎng)了烏龜？”

    何沚看她去而復(fù)返，站直了，“幫我一個朋友養(yǎng)的。”

    她難得回憶腔，“宿舍里不允許養(yǎng)寵物吧？我們那會兒都要藏床底下，現(xiàn)在都是什么方法？”

    倪芝笑了笑，“我不養(yǎng)，聽說隔壁宿舍養(yǎng)了只貓，也想藏床下，結(jié)果貓自己跑出來了。”

    何沚示意她玻璃缸，“要看看嗎？”

    倪芝搖頭，“我就不打擾您了?！?/br>
    平時不覺得學(xué)校里事情這么多，眼見要出發(fā)了，看見選修課的群里，助教通知他們今天發(fā)卷子，要簽名領(lǐng)卷子下周交，一人一張，占比30%。

    不去這節(jié)課就等于廢了。

    這倒是沒什么，這種課不是很重要。是濱大評雙一流開始，為了擺脫工科偏科的形象，要求他們修滿文化素質(zhì)教育學(xué)分才能畢業(yè)，可以上網(wǎng)課，可以聽講座，也可以去這種三五節(jié)的選修課。

    網(wǎng)課和講座時常搶不上，這節(jié)選修課倪芝已經(jīng)去了三回了，不去就可惜了。

    她算了算時間，最后拎著個旅行包去的課。

    中途課間簽了到，跟教授好說歹說，領(lǐng)了卷子走人。

    聽見有人喚她，順著樓梯追她下來。

    “倪芝?！?/br>
    倪芝抬頭，看見樓梯上的林致然，伸出揣在兜里的手，沖她揮了下。

    “你也上這節(jié)課？”

    “我上周就看見你了，沒打招呼。去哪兒？”

    “機場?！?/br>
    “我送你吧?！?/br>
    倪芝趕時間，“不用了，我先走了。”

    林致然看出來她匆匆忙忙，把手松開，晃啷著車鑰匙，“你不是趕時間嗎，我正好送你過去，我老板也叫我去哈西拿個文件，還算順路?！?/br>
    倪芝并不知道他現(xiàn)在開車了，她確實時間來不及了，打車都是掐著點兒那種。

    冬天的車里，皮座椅又冷又硌，暖氣一開，玻璃上瞬間起了霧氣。

    好像蒼老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一年前，他們剛認識時候，他是個周末就去淘舊磁帶唱片碟子的男孩兒，現(xiàn)在羽絨服從明艷的紅和黃色變成嵌著細格紋的黑色，開了暖氣以后拉開拉鏈，里面是西裝和領(lǐng)帶。

    似乎兩人心里想的一樣，林致然瞥她一眼，“你還是沒什么變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