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帝所留之信，必定是重要之事，三皇子是準備泄漏給我這個外人？”

    “先祖信中所留僅一段話，天下之爭，在商齊之間，商若六百年不滅，必先滅商?！?/br>
    “太子先祖遺訓怎么樣？”林子期眼神不動地盯著商澤睿問。這他第一次見到林子期這么認真的樣子，與平時囂張驕傲的樣子大為不同，眼中的灼熱幾乎要將他燒穿。

    商齊已有了百年之爭，如果從歷史上看商國是處于劣勢的，始終無法在正面上與齊國抗衡。但從長遠來看，商國始終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地積累，積累財富，積累民心以及積累憤怒與屈辱，在積累到一個極限后如果迸發(fā)，那將會是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而六百年，大概是齊祖對商齊兩國國力的預判，六百年之前可穩(wěn)穩(wěn)壓住商國一頭，千年之后勝負難料。

    至于為什么不提前滅掉商國，一是那個階段需要商國數(shù)不盡的財富，二是因為外強環(huán)伺無法動手。

    但這始終只是百年前的預測，齊祖再天才絕倫，也不會預測到商國在百年后會出了堪比先祖的人物，打破了預想的國力平衡，讓計劃出現(xiàn)了意外的變化。

    從這一點看的話，是商行之勝了林業(yè)一籌。

    但兩位先祖都是深謀遠慮，沒到最后也不能說誰勝誰負，文治武功哪個才是正確。

    “齊祖乃先世人杰，我等無法評價。只是有一點不得不說。”

    商澤睿頓了頓，語氣加重。

    “現(xiàn)在的商國不一樣了?！?/br>
    林子期微微頜首，竟是表示贊同?，F(xiàn)在的商國，已經(jīng)脫出了六百年年大計之外，六百年的積累在一瞬間爆發(fā)，成了當世有數(shù)的強國。

    百年算計落空。

    “自從商帝出世，這百年的算計已經(jīng)失了效果，新時代已經(jīng)開始，所以我來了金樓。”

    “三皇子意欲何為？”

    林子期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結盟……你信嗎？”

    話題戛然而止瞬間冷了場，商澤睿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能閉著嘴望著酒杯，良久，他才開口：“為什么？”

    林子期起身，背手，望向窗外的風景，仿佛通過這扇窗要看遍世界，說：“今天下有大齊，南商，東籬，西詔逐鹿，又有眾多小國相互牽制，若要天下歸一，何其之難?！?/br>
    “與其望其四分，不若商齊聯(lián)手，掃清障礙，屆時再來一決雌雄，看看誰是這天下的主人?！?/br>
    林子期說得壯闊，連秋風都被激起，吹得他的外衫瑟瑟做響。這也許才是真的他。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囂張跋扈但胸無城府的人。”商澤睿說。

    林子期宛然一笑：“現(xiàn)在難道不是？”

    “韜晦自污，不難?！?/br>
    “但能收能放，才顯難度?！?/br>
    “你會是個難纏的對手?！?/br>
    “無論是對你的太子，還是未來商國?！?/br>
    商澤?？此谎?，眼神如鷹，此刻他如同商帝：“所以，我憑什么信你，也憑什么幫你?！?/br>
    林子期深深望著他，似乎要將他洞穿，他舔了下猩紅舌頭，忽然猙笑。

    “我能幫你干掉那個老家伙?！?/br>
    “如何？”

    商澤睿沒有回答他，只是看一眼南方，獨自下了臨金樓。

    而后林子期回使館，商澤睿則沒有回東宮。

    商澤睿去了灰市。

    穿過枯萎的花，破碎的鏡子，殘缺的馬車，終于到達了盡頭。

    那座黑色的小樓。

    灰市的王者仍然坐在灰色之中，俯瞰人間。

    “你開始困惑了？”他說。

    商澤睿想著遠方的商澤憶，忍不住擔憂：“源頭在哪里，究竟還要等多久？”

    “他已經(jīng)成為商帝的魚餌，隨時都有危險，我等不下去了?！?/br>
    灰市的王者冷漠而淡然：“等待?！?/br>
    “源頭才是最后的機會?！?/br>
    商澤睿望向南方，那邊有紅云在數(shù)天前染紅了天際，他深呼一口氣，隨著這一口氣將所有軟弱吐出了體外，然后恢復成那個堅強的商國太子：“我想試試?！?/br>
    “用我的方式！”他說。

    灰市的王者緩緩閉上了眼，記憶中浮起了那個人，白衣飄飄，灑脫談笑，握著一只烤焦的魚尷尬抓頭，遇到他是，他也如商澤?，F(xiàn)在一樣熱血，為了手足兄弟不顧一切。

    此時他心忽然一軟。

    “去吧！試過后你才會死心?！?/br>
    “我始終在這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