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言繼續(xù)道：“其二，meimei正當議親年，若因悔婚受人詬病，日后議親何來良配？”后面還有半句話沒說——再加上陶善行癡傻之名在外，雖有福娘名頭，可照樣沒有人家愿意娶個不事生產(chǎn)的女人回家，她的親事本就難議，但這話陶善言不想說，他只又道，“即便父母與我愿意照料meimei，可按律，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留在家中等官媒上門替她婚配，屆時豈不更壞？你們可曾想過？”

    大安婚律，女子年過二十還未定親，便由官媒出面判婚。那官媒哪管好壞，只管湊對，到了那時他們連替meimei挑揀物色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一分析，陶朱夫妻臉色更差了。

    “這些，其實也不是當務(wù)最急，眼下這樁婚事，千好萬好就壞在穆家公子上，這也正是meimei最擔心的?！碧丈蒲栽掍h一轉(zhuǎn)，又道，“關(guān)于此人，我倒不同于市井所傳的看法?！?/br>
    陶善行眉微挑：“哦？”

    “市井傳他不學(xué)無術(shù)、驕奢yin逸，是個敗家紈绔，你們又可知道，正是這樣一個人，卻是我老師宋先生口中生平僅見的奇才?！彼f起恩師，朝空中拱手以示敬意，“先生曾受穆老爺所托為穆公子西席，教過他幾年。他三歲起便識字近千，五歲上能誦詩文，且過目不忘，是個可造之材，老師本愿傾囊相授，豈料……”

    “豈料什么？”陶善行睜著大眼好奇至極——這樣的穆溪白，她可未曾聽過。

    小商爺，30分先露個臉，熟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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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定嫁

    說起來可惜，當年的穆溪白天資之出眾，就算是教過無數(shù)學(xué)生的宋先生也逢人就夸。他十歲便過童試且成績優(yōu)異，在佟水一帶素有神童之名，曾是穆家驕傲，不想十一歲那年，他第一次隨母親趙氏進京探望外祖一家，在兆京呆了兩個多月，回來之后便摔書砸墨，再不肯乖乖讀書。穆家老爺打過罵過也苦口婆心勸過，他母親趙氏哭著求他，都沒能將他勸回。從那以后他便整日在西九街廝混，結(jié)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尋釁滋事，流連煙花柳巷，漸漸就把學(xué)業(yè)荒廢，成了佟水人人害怕的紈绔子弟。

    “穆家世代經(jīng)商，一直盼著家中有人能在仕途有所作為，原本對穆公子寄予厚望，不想結(jié)果卻是如此，就連宋先生每每提來，都不免遺憾?！碧丈蒲匝院喴赓W說起穆家舊事，亦有幾分惋惜。

    “古往今來，傷仲永之事層出不窮，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陶善行不以為然，單憑這些還不足以令人對穆溪白改觀。

    陶善言目光從她臉上一掃而過，露出幾分詫異的疑惑，很快道：“不，不能以常理推斷他。老師提及此子，每回都說，他從小反骨就重，仕途經(jīng)濟本非他所好，想法也怪，遲早棄文，沒想那一天會來得這么急，只不知道他在兆京到底經(jīng)歷了何事?！鳖D了頓，他續(xù)道，“穆溪白和宋老師雖已無師徒之名，但逢年節(jié)還會來看老師，我跟著老師與他也曾有過數(shù)面之緣，從其談吐可知，他絕非外人口中所言紈绔，只是行為乖張為外人詬病，坊間傳言不足為信?！?/br>
    陶善言權(quán)衡完利弊，低頭輕啜已經(jīng)放涼的茶，留時間予眾人消化思考。

    陶家夫妻陷入沉思，以陶善言的個性，若非對方真有可取之處，他絕不會替對方說話，此番給穆溪白的評論竟如此之高，倒出人意料。

    “不論如何，這門婚事事關(guān)乎阿行下半輩子幸福，自當慎重。嫁與不嫁，聽憑meimei?！痹偬ь^時，陶善言替父母拿了主意，“若嫁，你也無須憂心日后無倚仗，我為長兄，自護你一世無虞。明年鄉(xiāng)試我必全力以赴，待得功名在身，我陶家亦不遜于穆家?！?/br>
    他說這話時，眉間自信流泄，似乎功名利祿已探手可得，雖然狂妄卻別有風流。

    陶善行卻是一怔——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有人這么對自己承諾，便是安慰之言，也足以叫她眼眶發(fā)燙。

    “若不嫁……”陶善言話未盡，負手而起，“不必父母出面，我去求宋老師，請他出面與穆家說合，把這門親事退了，若有責罰，我替父母擔著就是?！?/br>
    “那怎么成？！”朱氏跳起。

    陶學(xué)禮也跟著拍案而起，大急——陶善言明年鄉(xiāng)試，若是被責罰，恐又要耽誤三年。

    “別說了。我嫁。”

    陶善行按下母親，輕道。

    誠如陶善言所言，以她的境況，穆家的婚事已是最好選擇，退了親事再找，恐怕也難找到好的人家，不嫁又不可能，除非再出家，但她并不想二入佛門。南華庵的師太沒有說錯，她六根未凈，入佛門只為避禍?；ɑㄊ澜纾Ъt塵，死過一次的人，還有留戀。

    譬如這陶家父母兄長，便是留戀。她答應(yīng)過真正的陶善行，善待陶家人，又怎忍見他們?yōu)榇耸茏铩?/br>
    況且，兩輩子都和穆溪白扯上關(guān)系，這緣分委實深厚，她倒真想見見穆溪白其人了。

    種種念頭一閃而過，她決定得干脆。

    嫁。

    ————

    困擾陶家數(shù)日的愁苦煙消云散，陶家恢復(fù)年節(jié)熱鬧。陶善言回來后，就由他帶著弟妹打糕蒸饃寫桃符，年前忙得不亦樂乎。陶善文誰都不懼，就怕親大哥，他收斂不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干活，每每被陶善行取笑，兄妹兩人總要斗半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