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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記得她死在這個秋天的第一場秋雨里,死在那間蹉跎盡韶華的禪房里,這一睜眼,怎會改換天地,變成山野之地的村女? 荒唐感如泥漿澆腦,即便她已睜眼足七日,也不能清醒,每日半夢半醒地沉默著。好在無人奇怪,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陶善行,本就是個癡傻的女子。 前院灶間飄出濃郁鮮美的湯味,砸地有聲的洪亮嗓門很快響起:“阿行。” 陶善行暫放心思,聞聲轉頭,看到穿竹月色無繡對襟褙子的婦人正邁過門坎。她梳光潔的簡髻,包著塊與衣裳同色的頭巾,耳上豆大的金鑲玉耳珰是身上唯一的飾物,臉龐圓潤和氣,眉眼又蓄著股當家的干練勁兒,正堆笑走來,手里拿布捂著碗熱騰騰的雞湯。 正是她醒時第一眼看到的,抱著她一口一個“心肝rou兒”的婦人,陶善行親娘朱氏。 “這是今早二郎去山里剛采的櫟蕈和咱家的小母雞燉的頭道湯,趁熱快喝?!敝焓洗盗舜禍淹霐R在石墩上。 那雞湯湯色茶亮,已撇去浮油,里面盛著香嫩的雞腿,櫟蕈的鮮香和著濃郁雞湯,勾得人饞蟲大動。陶善行從前是世家閨秀,吃過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幾,卻似乎沒喝過這樣鮮美的雞湯,再加上她在庵堂多年不沾葷腥,寡淡的味覺被喚醒,她舔舔唇,卻沒伸手——從小被家中教養(yǎng)在家需從父敬兄,當以父兄為主,再怎么任性刁蠻,也從來不敢越過父兄,但凡家中有好物,都先緊著祖母父兄男丁,余下的才輪到三房女眷爭搶。她魂魄易體,教養(yǎng)卻在。 “怎么了?”朱氏見她不動,慈愛地摸摸她的頭。 “爹,娘,阿兄。”陶善行搖搖腦袋。 聽懂女兒的意思,朱氏剎時紅了眼眶,一貫爽利的神色添上慈柔:“我兒大了,懂得心疼爹娘哥哥。這雞是你爹早上讓宰了給你補身的,櫟蕈是二郎專為你采的,再說灶上還燉著一大鍋,有他們吃的,你就放心喝吧。” 陶善行便小小“嗯”了聲,垂頭舀湯慢慢地抿入口中,鮮美的滋味在唇齒間散開,一路暖到胃里,她很快改為大口喝湯,被眼簾半遮的眸中有幾分動容。 她瞧得出來,姓陶的這戶人家家境窘迫,可睜眼七日,家中父母兄長對這個癡傻小女兒卻是極盡寵愛,吃穿用度無不緊著她,不止未因她生來癡傻而有半分怠慢,甚至在她病重難治之時毫無放棄。這若擱在她從前家里,單生而傻愚這一點就已經是闔府之恥,莫說寵愛,能不夭亡都算福氣。 錦衣玉食也不過外人眼中光鮮門面,她雖名門閨秀,可生母早亡,繼母不過嘴上盡心,哪曾用過半分真心?父親更是唯利之輩,女兒在他眼中只是棋子,十六載嬌養(yǎng)為的只是一朝換利。侯門深似海,她哪天不在憚精竭慮地算計爭搶中渡過?百般弄巧討長輩歡心換得微薄寵愛以圖日子好過,不至落到連下人都輕賤的地步;與姐妹玩弄心機博取名聲,費盡心思為自己求一個好姻緣,可最后呢…… 害人者終害己而已。 她不仁,所以沒有好下場,不過她拼盡全力,也與害她那不義之徒玉石俱焚。十六歲時秦府的三姑娘秦雅,就是這樣一個人——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當年滿京城交口皆贊的帶刺薔薇,拆骨剔刺,成了這癡愚的小傻子陶善行。許是落發(fā)出家那幾年被佛香熏出慈悲,如今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享著別人父母兄弟的疼愛,她卻心生愧疚,又或是朱氏太過溫柔,叫她憶起從未見過的母親……五味雜陳的心情前所未有,她只大口喝湯,大口吃rou,將往日閨訓,什么“食不過三,淺嘗輒止”,什么“飽至七分”通通拋諸腦后。 朱氏盯著她飲盡最后一滴湯,把雞腿啃得只剩根骨頭,才露出滿意的笑來,道了聲“乖”就要收碗,卻聽門外忽然傳來狗吠,半敞的木門被人推開,進來一群花花綠綠的人影,直過二門門坎。 “大嫂,是我?!碧鸬冒l(fā)膩的笑聲響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婦人扭腰邁入,“我聽說小侄女兒醒了,特特兒從鎮(zhèn)上趕來瞧瞧?!?/br> 聽到聲音,朱氏的臉色頓時不好。 一陣濃郁香風迎面撲來,刺得陶善行鼻子發(fā)癢,連人都沒看清就猛打三個噴嚏,正對著前頭來的婦人,生生逼停對方腳步。那婦人嫌惡地用帕子捂捂嘴,很快又化成假意的笑,上上下下地直打量陶善行。 陶善行噴嚏打得直流淚,朱氏心疼陶善行,只道:“阿行慣聞不了脂粉香膏的味兒,弟妹快莫靠近。“一面又用手扇風驅味。這番作派惹得那婦人不悅,剛想變臉發(fā)作,不知想到什么又給克制住,倒是她身后跟的小姑娘開了口。 “我阿娘用的可是兆京玉容齋的西施雪,不識貨的鄉(xiāng)巴佬?!?/br> 陶善行淚眼朦朧地望去,那婦人身后跟著好些人,挨她最近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她先看說話這人:桃紅緞襖配松花色馬面,襟口壓著黃澄澄、沉甸甸的黃金瓔珞,身量尚小,不過十二、三歲,與婦人形容有幾分相似,眉眼卻橫。 她揉揉眼,也不反駁,只笑。 笑是冷笑,但擱陶善行臉上唬不著人——兆京的玉容齋不過二流的脂粉鋪子,西施雪是二流鋪子里最次的脂粉,也不知對方在得意什么? “別瞎說?!眿D人輕斥,眼中卻無怪責,又道,“阿行如今身子單薄,可要好生將養(yǎng)。我給她帶了好些補品,大嫂,你可要照顧好阿行,穆家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