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入座后，皇帝隨意說了幾句。便開宴了。

    巨大的殿門已悉數(shù)全開，殿門前的舞臺上歌舞升平。宮女太監(jiān)魚貫而入，奉上諸多美酒珍饈。

    宴已過半，眾人觥籌交錯，正是酒酣耳熱之際。

    不想，變故陡生。

    年紀最小的七、八兩位皇子，筷子“啪”的一聲掉在桌上。接著就捂著肚子臥倒在座位之上了。隨即，就像感染開來一般。年長的皇子們，包括太子在內(nèi)。也忍不住趴伏在桌案上，額頭冒出豆粒般大小的冷汗，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青。顯然，都在忍受不小的痛楚。

    大殿之上，歡樂和美的氣氛馬上戛然而止。

    能位列此宴的大臣都不是愚笨之人。絕大部分都猜到是后宮內(nèi)帷很可能要出大事了。不由暗嘆倒霉至極，他們一點都不想?yún)⑴c，甚至連知道都不想知道。

    “王安，馬上傳太醫(yī)?！?/br>
    皇帝皺了皺眉，斜睨了下手的鄭貴妃一眼。這女人最近在弄些小動作他知道。但由于皇帝今日朝政繁忙，兼之他近日又頗有些心潮起伏，心神不寧的。就沒多做理會。

    皇帝又掃了眼眾皇子。她可別給他捅出大簍子出來。不然，就算她是自己培養(yǎng)多年的棋子，他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廢了她的。

    皇帝眼中寒光微閃。

    莫心然則是悠閑的掃了眼右側(cè)。嗯，有裝聾作啞的，也有低眉垂目的，甚至還有個別伏案裝醉的。莫心然心內(nèi)失笑，這群朝臣真是一群人jingzi。

    皇帝傳喚，太醫(yī)們一路飛奔。氣喘吁吁地趕至甘泉殿。見是皇子們一起出事。心就提了起來，可別出大事兒?。〗允羌泵ι锨盀榛首觽冊\脈。

    莫心然見一中年短須太醫(yī)提腳快步搶上前幾步，有意無意擋在同僚面前，直奔最上首的太子而來。她挑了挑眉，此事過后，這人務(wù)必要離開太醫(yī)院的。

    莫心然又瞄了眼給二皇子診脈的太醫(yī)。須發(fā)皆白，面色紅潤。莫心然認得他，這太醫(yī)姓林，是太醫(yī)院副院正。幾代人都在太醫(yī)院供職。最關(guān)鍵的他雖不是皇帝心腹御醫(yī)，但他的家族，都是出了名的忠于皇帝的無黨無派人士?？闯鰜硭麥蕚浣o太子診脈的，不想被短須搶了先。林太醫(yī)也不在意，拐腳就停在二皇子身邊了。

    是這林太醫(yī)就再好也沒有了，莫心然抬頭看來眼擰眉的皇帝，和幾乎圧不住歡喜緊張之情的鄭貴妃。唇角笑意愈深。

    嗯，好戲即將開鑼！

    一直留心在意的容妃看見皇后的笑容，不由心內(nèi)一跳。再打量了眼毫無所覺，徑直歡喜的鄭貴妃。

    容妃眼珠子略轉(zhuǎn)了轉(zhuǎn)，招手心腹上前耳語幾句。便安靜下來了。

    莫心然回過頭，剛喝了幾杯子桂花釀。沒想到這身子如此不濟，竟就臉頰發(fā)熱，頭部微有暈眩之感了。

    皇帝無意間偏首，見莫心然粉腮桃紅，單手揉額。一副嬌弱難堪酒力之態(tài)。他不禁傾身近前，握住另一只瑩玉小手。皺眉到：“你身子不好，怎可貪杯。飲茶即可。”

    說著掃了眼玉質(zhì)的小酒杯。王安馬上近前把酒杯酒壺撤下。并示意宮女換上熱茶。

    莫心然閉了閉眼睛。側(cè)頭淡聲道：“嗯，臣妾知曉，謝皇上關(guān)心?！鳖D了頓：“不知太子和皇子們?nèi)绾巍！?/br>
    婉轉(zhuǎn)嬌柔的女聲似乎一下子驚醒皇帝。他一下子松開了手，慢慢地回過身子，聲音提高聽不出喜怒：“太子與諸皇子如何了?！?/br>
    莫心然看那短須太醫(yī)臉色略有陰晴不定，又不死心地把了把太子的脈。方才跪下回話。

    “啟奏萬歲，太子是誤食少量五石散?，F(xiàn)已無大礙。”

    莫心然看了眼太子，果然是已無痛色，只是臉色尚有些許發(fā)白而已。

    太醫(yī)話音剛落，莫心然打量太子的同時。就聽見御階左側(cè)傳來“啪”的酒杯碰倒之聲。在這落針可聞的時刻，異常的清晰。一時眾人側(cè)目。

    皇帝冷眼掃去，鄭貴妃俯身請罪，聲音微微發(fā)澀：“臣妾失儀，請皇上降罪。”

    皇帝不耐煩道：“不要有下次，坐回去吧?！?/br>
    而其他太醫(yī)皆跪地回稟，答案也短須一模一樣。只除了為二皇子請脈的老林太醫(yī)。一時間，階上階下，都注視著林太醫(yī)。

    莫心然眼見這林太醫(yī)擰著白眉，鄭重地再三診視。方才顫巍巍地跪下：“臣唯恐學藝不精，請萬歲召御醫(yī)再為二皇子診脈?！?/br>
    現(xiàn)場所有人都明白，事情要弄大發(fā)。鄭貴妃驚呼一聲，竟不顧禮儀從席后奔出，環(huán)抱著同樣驚慌失措、恐懼異常的二皇子。濃妝艷抹都掩飾不住臉上血色盡失。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傳御醫(yī)?！被实鄣粗嵸F妃：“先回去?！?/br>
    鄭貴妃兩難抉擇，不過她到底不敢忤逆皇帝，一步一回首地回到她的位置上。

    莫心然也沒等太久，御醫(yī)便來到了。

    ☆、第24章 皇后之恨十

    御醫(yī)，專職事于皇帝、皇后、皇太后這個天底最尊貴的三人。一般都是皇帝的絕對心腹。而其他人并無資格傳喚。

    若是想御醫(yī)為之診治，就必須要有這三人降下旨意，其中包括太子亦是如此。不過本朝太后早逝，現(xiàn)今能支使御醫(yī)的，就只有御階上的這對夫妻而已。

    大夏宮廷醫(yī)署共有三名御醫(yī)，現(xiàn)在正有兩名當值在皇帝身邊。此時皇帝旨意一下，不過是盞茶功夫，御醫(yī)就已在為二皇子請上脈了。

    偌大的甘泉殿上落針可聞，在座諸人幾乎都屏息以待。精明點的都知道御醫(yī)宣判的基本是二皇子結(jié)局了。

    兩名御醫(yī)輪流給二皇子探脈后，又小聲討論幾句。年長些的那個頭發(fā)半白的老御醫(yī)拱手跪地回奏。

    “啟稟皇上，微臣二人經(jīng)診斷后確認，二皇子下焦虛寒、命門火衰。已是絕無孕育子嗣的可能?！?/br>
    御醫(yī)語氣斬釘截鐵，多年混跡宮廷的他，自然明白他說出的話對二皇子意味著仕么。不過，這都與他無關(guān)。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干涉他的命運。只要皇帝滿意自己。其他人，他都無需在乎。

    御醫(yī)的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轟的炸在二皇子的腦海中，使他瞬間就失去思考能力，四肢冰冷沉重，像是被灌了鉛似的。他跌坐在座位上，寬袖把酒壺帶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二皇子卻毫無所覺，他覺得四周一切似乎是在夢中，渾渾噩噩。就連前方鄭貴妃暈過去摔倒在地。二皇子都無法反應(yīng)過來。

    榮妃馬上搶前一步，一手麻利地托住鄭貴妃的后腦勺。狀似焦急呼喚著。另一只手在廣袖的遮掩下，狠狠掐在鄭貴妃的人中處。哼，現(xiàn)在還不是你暈的時候。你暈了，接下來她安排的戲，還怎么唱下去。

    鄭貴妃疼痛的嚶嚀一聲，便悠悠轉(zhuǎn)醒過來。她一把猛地推開榮妃，現(xiàn)在顧不上這賤婢。鄭貴妃搶上前幾步，蹌踉了一下，摔倒在御階上。她仰著臉祈求地看著皇帝，嘴唇顫抖：“皇上，臣妾——”

    鄭貴妃想皇帝為她們母子主持公道，但又不知如何說，她甚至不知該懇求皇帝什么，一時間，鄭貴妃臉色百變，痛苦萬分。

    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鬧劇，又掃了眼御階前、舞臺上噤若寒蟬的人群。冷聲開口道：“御宴結(jié)束，諸卿先行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