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就在用刀子揮出來的空缺里，沿著馬路朝關(guān)捷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他平時戴的那頂帽子被速度和風(fēng)同時掀落，覆在臉上的幾縷打結(jié)的頭發(fā)便仿佛一道道裂縫似的，撕裂了他以往瑟縮、怕人以及呆傻的假象，露出了一副猙獰狠戾的新面貌。

    在乞丐的背后，路榮行看見了窮追不舍的蔡警官等人，當(dāng)中有兩個跑著跑著離開隊伍，沖進了路邊居民樓的小巷子，那里人少，也有很多通向街道的其他出口。

    別人都在跑，關(guān)捷卻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路榮行過來拽他的手，他才茫然地被帶著跑起來，邊跑還邊回頭看乞丐。

    他懵懂而混亂地想到，平時連頭都不敢抬的乞丐都能變得這么嚇人，那他認(rèn)識的其他人，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念頭激得關(guān)捷突然打了個寒顫。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候哪些是人，哪些是畜生，光憑一雙眼睛委實看不出來。

    這天乞丐在街上劃傷了兩個路人，萬幸在冬裝的庇護下，傷得并不嚴(yán)重，鎮(zhèn)上的民警合力制住了乞丐，押向派出所送往市里的路上，簡單向個別熟人透露了這是一個通緝犯，殺過人的。

    鎮(zhèn)上居然有通緝犯，這個勁爆的消息傳開的速度和殺師案一樣迅速，街上的人們尤其震驚后怕，都在說自己竟然在一個殺人犯的身邊來來去去了那么多年。

    在人們強烈的好奇心，以及這個那個嘮嗑的大媽大伯是警察家屬的作用力下，隔天傍晚，關(guān)于乞丐的輿論又大面積更新了一輪。

    到處都在傳播，說這個乞丐是千里之外的一個城里人，讀高一那年殺了爸爸和繼母之后，將尸體在家里若無其事地藏了一個星期，被發(fā)現(xiàn)后潛逃了五年，最后在他們鎮(zhèn)上被抓住了，識破他身份的人就是后面街上的張警官。

    因為同樣都是半大的少年殺人，人們紛紛將乞丐和李云三人并在一起談?wù)?，感慨世道和這些孩子都是怎么了。

    就在這天傍晚，被人交口稱贊的張從林來到了糧管所的大院，提著煙酒造訪了路榮行的家。

    張一葉尾隨而來，看見他爸和路榮行的爸在門口寒暄打屁，盛贊道：“建新啊，你兒子挺會照相的，真的，要不是那張照片，那乞丐還不知道要在鎮(zhèn)上招搖多少年呢，我得代表我們公安，謝謝你們家小伙子?！?/br>
    路建新臉上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嘴上卻還要假謙虛：“呵哈哈哈哪有，他就是瞎拍，鬧著玩的。這些東西我們不會收的，你拿回去，發(fā)給你的兄弟們抽去。”

    張從林非要送，兩人就在那兒推推搡搡，張一葉覺得這些大人真是虛偽又無聊，連忙湊到了路榮行身邊，用肩膀撞了撞他，揶揄道：“當(dāng)功臣的感覺怎么樣？爽不爽？光不光榮？”

    那些感覺路榮行都沒有，他就是沒想到自己隨便“咔”一下，就給扒出了一個犯人，現(xiàn)在心里還很意外。

    當(dāng)然，也有一點后怕，他想起了那一沓被動過的壓琵琶的書，而琴盒后面正是他放膠卷的地方，他忍不住想，那天來他家里的會不會就是那個乞丐？他沒有找到底片，所以偷了點錢？

    關(guān)捷站在他右邊，在張從林父子來之前，路榮行正在跟關(guān)捷嘀咕這事。

    關(guān)捷說有可能，接著往他身上擠了擠，又說幸好那天在河邊拍照的時候，那個乞丐沒有發(fā)瘋。

    路榮行被他說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時，空地上張從林被推煩了，繞開路建新和汪楊，一個箭步?jīng)_到了墻角，將煙酒往椅子上一放，斜拐著朝關(guān)捷家的方向跑了，邊跑邊喊：“收下收下，我還有點公事，你們留步?！?/br>
    路建新有點胖，追不上這位每天早上跑5公里的刑警，在家門口氣笑了：“誒喲我草，你這人怎么這樣?！?/br>
    張從林笑了笑，隨即一個急剎車，直直地停在了蹲在自家門口看熱鬧的關(guān)寬面前，他從褲兜里掏出了一盒煙，抖出一根來遞給了關(guān)寬，說：“老關(guān)，你閨女在不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下她?！?/br>
    關(guān)寬雖然有點茫然和忐忑，但還是接了煙，將房里的關(guān)敏給叫了出來。

    很快關(guān)敏來到堂屋，張從林一邊讓她不要緊張，一邊從腋窩下夾著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幾張照片，遞過去說：“這是我們在那個乞丐身上搜到的錢，有幾張錢上面寫了你，和你們班上的李小波，你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關(guān)敏接過那一小沓照片，垂眼就見第一張照片里的二十塊錢的背面左下角上，有一個小小的，用鉛筆的“關(guān)敏”。

    第24章三章合一

    關(guān)敏對著照片怔了一會兒,又看了下面的6張，臉色慢慢就變了。

    照片里都是20、50面額不等的紙幣，用筆也不盡相同,有鉛筆也有油筆,至于名字有李小波、王姍姍等，都是她們班上成績還能拯救一把的前排學(xué)生。

    如果她沒記錯,關(guān)敏咬了下嘴角，久違的難過重新涌上心頭，不過沒有以前那么強烈了，她抬頭看著張從林,疑惑地說：“這些錢是今年5份，伍老師沒了的那天下午，我從班上收起來交給他的。”

    張從林看有線索,目光微微一動。

    昨天鎮(zhèn)上的派出所將逃犯送到了四處,同事們審了半宿，那乞丐愣是一聲不吭，年紀(jì)不大，應(yīng)對他們警察倒是很有一套。

    今天上午張從林去單位，碰上物檢的同事提著個塑封袋過來，說是從乞丐身上搜出來的錢，數(shù)額還不少，都上千了,部分錢上面寫著名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過來跟他們說一聲。

    張從林和同事看了看，很快被關(guān)敏和李小波給引起了注意，因為這兩個都是夏天那件沸沸揚揚的殺師案里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名字。

    而如今這兩個名字，再度出現(xiàn)在了乞丐隨身攜帶的錢的票面上，雖然這并不能說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