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我是你子契哥哥
是沈未晞。 吳泠來不及細想喬裝成神風(fēng)局特工的她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在這里,腦中只一瞬間閃過這是沈子契的jiejie,便已迅速朝她靠過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林雋被沈未晞出其不意的一槍打中肩膀,竟立刻就回過神來,發(fā)出一聲不經(jīng)意般的輕哨,正欲開第二槍的沈未晞忽然短暫地停頓,也就在這時,距離她最近的一名尸煞宿主猛地襲向她背后,直將她一掌掄出幾尺開外,后心被抓得血糊一片。 沈未晞咬牙起身,又不顧一切地朝林雋開槍,砰砰的槍聲接二連三響起,卻都被已有防備的林雋躲過,氣得她忍著背后劇痛,干脆沖向林雋。 () 沈子契和吳泠也幾乎同時動作,一個阻止那再次向沈未晞襲去的兇悍宿主,一個護在沈未晞前頭抵擋林雋的反擊。 沈子契雖說可以隨意cao控場內(nèi)所有尸煞,但顯然他自方才起注意力便悉數(shù)在林雋身上,也懶得替那些剛彈劾過吳泠的人解決麻煩,眼下他看到林雋傷了沈未晞,即便此刻的他對沈未晞的感情并不深,可他畢竟有著沈子契這三十幾年的記憶,倒也莫名生出幾絲憤怒,就瞬間移到那尸煞宿主跟前,瞇眼看著他,動都沒動一下,便讓對方已然不再受殮門的人控制,原本兇神惡煞的模樣更不復(fù)存在,在一陣迷茫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緊接著,沈子契猶如來自地獄高高在上的鬼王,周身煞氣縈繞地站在原地,隨著他目光所及,整個場館很快現(xiàn)出了震撼的一幕。 只見所有被殮門帶來的尸煞宿主,包括那些已經(jīng)被眾人制服了的,以及在陸靈山的靈網(wǎng)中掙扎的,加起來有上百的扭曲畸形的身影,全部朝著沈子契的方向,屈膝跪在地上,重重磕起頭,咚咚的聲響匯集一起,壓抑而驚悚。 一眾人驚愕看著眼前的詭異場面,沒想到所有兇煞就這樣被解決,半晌沒有發(fā)出聲音,使得這明明嘈亂的地方難得又一次安靜下來,以至于連一聲極其細微的抽氣響起,都可以清晰傳入耳內(nèi)。 () 這一聲動靜響起的方向,卻是吳泠。 “……” () 沈子契視線投過去時瞳孔一緊,眸底映出暴烈的殺意。 () 因為吳泠此時也跪在地上,但自然不是對著沈子契,也不是林雋,而是林雋身旁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另一個人。那人隨手比了什么手勢,放下間,沈未晞已不知生死地倒在一旁血泊里。 “吳泠,”那人一頭柔軟長發(fā)松垮束起來,穿了身墨色的立領(lǐng)唐裝,身形纖長,乍一看以為是女人,然而一開口聲線陰柔,隱約能聽出來是個男人,對著吳泠道,“看來你還記得我?” () “……” 吳泠雙膝軟綿綿跪在他面前,面容蒼白地看著他,像是并沒有注意他說什么,只渾身戰(zhàn)栗著,明顯由于他的出現(xiàn)而陷入極大的恐懼。 他當(dāng)然記得。 () 只是,他其實沒有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誰,他記得的是他的聲音。早在吳泠被陸靈山救出殮門后便被刻意塵封的,曾在噩夢般的七年間,一遍遍將吳泠作為人的尊嚴(yán)和意識碾碎,又叫他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認(rèn)定自己只是用來裝盛尸煞的容器的聲音,如今乍然重現(xiàn),幾乎一瞬間擊潰了吳泠的精神,將他拖回好不容易走出的深淵。 他仿佛回到蒙著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幼小的身體一動不能動,與腐爛的尸骨關(guān)在一起,接受不計其數(shù)的尸煞在他身上涌集,卻不同于普通的附體,而是他要與他們強行融為一體,感受每一具尸骨臨死前的疼痛與絕望,一次次經(jīng)歷他們的死亡,沒有盡頭,只能依靠他的神骨支撐他不會被煞氣侵蝕而亡,然后聽著唯一的聲音占據(jù)他的思維,指引命令著讓他忘卻自己,稍有掙扎,等待他的便是更為窒息的感同身受。 () 沒錯,就是眼下這男人的聲音,最后如愿將吳泠“培養(yǎng)”為可肆意容納尸煞的神闥。 () 吳泠自從殮門出來,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這一段經(jīng)歷,陸靈山也是只知道他被迫成了神闥,卻不曉得他為什么會成為神闥。畢竟這種泯滅人性的邪術(shù),本就是殮門自行創(chuàng)出來的。 “小神仙。” 只聽這聲音又淡淡一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直跳動著在吳泠眼底的紅光,不見了,只剩吳泠原本漆黑的瞳仁,瑟瑟閃爍。 ——他身上的千魂煞消失了,徹底消失那種。 () 那千魂煞最初到了他身上,是因為他當(dāng)時以那殮門的人一塊手表起卦,沒料到手表上被下了禁制,除非下禁制的人親自解除,或者以八卦釘強行滅煞,任何人都沒辦法為他除去。 就連沈子契,也最多能讓那千魂煞出現(xiàn)或者自我封印,不能將其完全消除。 () 然而此時此刻,他面前這個容貌與林雋有幾分相似,看不出年紀(jì)的男人噙著笑,卻是輕輕松松便在剎那間叫那千魂煞無影無蹤。 毫無疑問,他就是下禁制的人。 () 而在場眾人顯然顧不得這種細節(jié),只看他分明沒什么動作,表情也并不兇狠,甚至給人幾分如沐春風(fēng)的和煦感,反而在這血氣彌漫的偌大場館更覺毛骨悚然。包括他身旁的林雋,自從看到他出現(xiàn),面上閃過幾絲意外的同時,也動作有些拘謹(jǐn)?shù)卣局?,都忘了處理他血流如注的肩膀?/br> () 那男人就像是欣賞吳泠恢復(fù)意識后面對他更加深徹的恐慌,慢悠悠蹲下來,抹了把吳泠額間緊張的汗珠,根本不將周圍情形放在眼里。 “叫你逃了這些年,也該是回報我的時候了,是不是?” 他又輕輕柔柔地對吳泠說著,修長的指尖這次拂過吳泠的面頰,吳泠瞪眼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嘴唇仍難以控制地抖動兩下,發(fā)出一聲似是回答又勉強忍住的低應(yīng)。 與林雋的那經(jīng)過特意訓(xùn)練過可侵蝕人心的聲音不同,他的嗓音除了過于中性,沒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對吳泠來說,卻是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怖影響。 () “林秀?!?/br> 卻在其他人還在屏氣凝神猜測男人身份之時,沈子契已經(jīng)到了他跟前,語氣陰戾地叫出他的名字。 或者說,應(yīng)該叫他—— “秀姑娘……”不遠處秦彧面色凝重地低聲道。 () 神風(fēng)局根據(jù)先前吳泠提供的線索調(diào)查了這么久,著實沒料到“秀姑娘”竟然是個男人,而他弟弟,顯然就是林雋! 而沈子契說話間,也已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吳泠,用力扶著他不住下墜的腰際,將他牢牢按進自己懷里。 () 停頓片刻,感受到吳泠仍是不能止住的戰(zhàn)栗,他眉頭皺緊地輕撫著他,雙手捧住他的臉,到底稍作猶豫,輕聲道:“小吳泠,我是……子契哥哥,別怕?!保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