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騙人的吧。

    觸目所及萬里沙漠，太陽是火辣辣的毒。毒到伊萬覺得自己是不是中暑了。

    黑發(fā)年輕人邊扣著衣服大洞上的毛邊邊，邊試探性地問道：“你剛剛在說什么？”

    羅斯把啤酒瓶放到腳下，勾起的唇角讓伊萬背后發(fā)毛：“懷孕的人不要喝酒?！?/br>
    見伊萬無聲地睜大了眼睛，羅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補充道：“我倒不是擔(dān)心胎兒，只是為了你好。你怎么折騰那玩意兒都不會有事，但它要是動起來，你會疼得死去活來?！?/br>
    伊萬向后倒退幾步，差點踢翻了啤酒瓶。

    “小心點，儲藏柜里沒多少啤酒了?！?/br>
    伊萬一臉不敢置信：“不不不，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叫我肚子里有東西？你當(dāng)時不是已經(jīng)把他拿出來了嗎？還有那個死貴死貴的箱子...”

    “啊，那是逗你玩的，”羅斯沒什么誠意地向后一躺，“就是一個裝啤酒的冷藏箱而已，沒想到你還當(dāng)真了?！?/br>
    “......”伊萬喃喃出聲，“...假醫(yī)害人。”

    “本來當(dāng)時我準(zhǔn)備把你直接帶走，”羅斯半邊身子躺在碎骸的陰影下，半邊身子浸泡在洋洋灑灑陽光中。他將頭枕在手上，瞇著眼像狐貍一樣笑道，“但沒想到你竟然傻乎乎的就相信了。真可愛?！?/br>
    伊萬翻了個白眼，氣得差點說不出話：“我可去你老母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想要干什么？難道我肚子里這玩意生下來會對你有什么好處嗎？”

    羅斯轉(zhuǎn)過頭看向他，那雙深藍(lán)色的眼睛好像在看什么死人。

    伊萬被這個目光注視得忍不住向后倒退幾步，一直抵到飛機高懸著的機翼外表，然后退無可退。

    “兄弟...你這架勢是要賣器官？還是什么邪教組織？先說好免得造成什么誤會，我可不是什么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人啊。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身無分文，從小腎虛。如果你把我肚子里的東西獻上去，說不定你們神會覺得你在隨隨便便地敷衍他——”

    羅斯懶洋洋地攤開手，安撫道：“放心，不會，祂就喜歡你這一款?！?/br>
    伊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視線直直望進羅斯的眼睛里。那雙深藍(lán)色的眼睛看起來無比真誠，似乎羅斯本人對他自己說得話深信不疑。

    他怕不是一個瘋子吧。

    夢境加現(xiàn)實的雙重打擊讓伊萬后悔莫及地在心里貓爪子抓。

    果然肖恩是對的，早知道這樣，當(dāng)時說什么他都不會讓羅斯來做那個手術(shù)。

    伊萬慢吞吞地向左挪了挪腳步：“這樣啊?？涩F(xiàn)在流行的是我的肚子我做主，雖然感謝你那位神的喜歡，我看...咱兩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目光無比實誠，碧藍(lán)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眨啊眨，可羅斯閉上眼，無情地說：“不行。我費了這么大功夫，在那位變態(tài)艦長的yin威下忍了整整幾個月，你說不要就不要嗎？我的精神損失費誰來補償？”

    伊萬呵呵笑了兩下：“我還沒計較你騙了我這么多天的事情呢。”

    他邊說邊蹲下身，目光注視向不遠(yuǎn)處。羅斯手邊放著杯啤酒，正躺在陰涼處闔眼，于是他把黃沙里尖銳的飛機碎片握在手心，然后復(fù)爾慢慢站了起來，滿臉警惕，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金發(fā)男人。

    “沒辦法，你看著就是很好騙的樣子，和你哥哥一點都不像?！?/br>
    伊萬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走近了他：“欺負(fù)老實人，小心遭雷劈?！?/br>
    羅斯一無所知地閉著眼休息：“你也太過分了，講話這么惡毒。我心都要碎了?！?/br>
    差點被羅斯氣笑了的伊萬說：“碎了好，你個混蛋?！?/br>
    話說完伊萬已經(jīng)來到金發(fā)男人的身邊。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金屬碎片狠狠捅下，尖銳的邊緣劃過空氣，眼看著就要一路逼到底，卻被忽然睜眼的羅斯一把擋住。

    棱形碎片順勢插入他的手臂，鮮紅的血液很快染紅了軍服。他把衣服撕拉一聲撕了下來，在伊萬看鬼一樣的眼神中，生生扯出碎片，不顧噴涌的血和拉扯的rou，隨手扔到了地上。

    金屬的碎片無聲無息地掉進了黃沙里，鮮血如同金沙里盛開的大紅玫瑰。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瞄準(zhǔn)的不是我的心臟，而是我的大腿，”羅斯健壯手臂上的那個大洞開始快速愈合，白花花的骨頭相接，rou白色的纖維相連，畫面之血腥讓伊萬大后退三步。

    他心情很好地說：“這么久不見，你還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心軟啊。”

    伊萬瞪直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鬼？！”

    羅斯的眼睛暗了暗：“我不是什么鬼。是神?！?/br>
    你不是神，是個神經(jīng)病。

    伊萬看看他金發(fā)碧眼的帥臉，又看了看他不過眨眼功夫，已經(jīng)愈合如初，甚至還比之前更結(jié)實的手臂，整個人腦海放空了足足三秒，藍(lán)色的眼睛里布滿了驚恐。羅斯抱起手臂看他準(zhǔn)備怎么做，而他給的反應(yīng)也很干脆——

    伊萬直接轉(zhuǎn)身就跑。

    所謂打不過，傷不了，我還不能跑嗎？

    過了不知道多久。

    夕陽西下，傍晚大片大片的火燒云在孤寂中懸于高空。傍晚的蒼穹是深深的藍(lán)紫色，染上云霞般的瑰紅，如同飛舞在大地上的絢麗錦緞。

    沙漠早晚溫差極大，伊萬被凍得直哆嗦，只能抱緊身體一步深一步淺地踩在流沙上。

    狂風(fēng)夾雜著鑠石撲面而來，風(fēng)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沙吹進他的眼睛使他眼角發(fā)紅。視野里一片金光，流沙自他腳下泄飛，他的腳走得生疼，每一步都恨不得墜倒在地。

    羅斯并沒有追上來。伊萬一個人在沙漠里從下午走到晚上。

    呼嘯的寒風(fēng)吹進他的肺里，如同刀割讓人恨不得止住呼吸，與地球并不相同的氧氣結(jié)構(gòu)也讓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氣喘吁吁之間，伊萬左腳腳一滑，從高聳的沙坡上一路滾到底部，然后又砰得撞到了深黑色的石塊上。

    沙塵肆溢，他的腰像是被人從中間砍了一刀。

    他忽然想起最開始他跑到小山坡上，正準(zhǔn)備雙腳并用翻過去前往后看的那一眼。

    那個時候，羅斯坐在飛機尸骸的陰影下，手里拿著啤酒杯。

    他與伊萬的目光相接，于是笑了下，舉起罐子，朝他碰了碰。

    那樣子就好像在說：“跑吧，反正你跑不出去?！?/br>
    伊萬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