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啊，這兩天是不是沒休息好？明天系里的那個(gè)會(huì)你就別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定科的事兒之后我和你單獨(dú)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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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鐵穿行聲轟轟，江未斜倚著座椅擋板，聽完嚴(yán)老師發(fā)來的語音，敲了兩行字回復(fù)過去。隨地鐵空調(diào)已開，空氣不太新鮮，出去后人潮翻涌，他被推搡著隨著大流出站。

    回到公寓，看到里頭依舊空無一人，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習(xí)慣性地又翻出手機(jī)，這時(shí)有電話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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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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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至安的語氣頗為雀躍，“中考成績出來了！我能去你的高中——就是一開始你和小鄭哥一塊讀的那個(gè)！”

    ……

    “哥？你能聽見我說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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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充滿驚喜，“那太好了！終于可以完全松口氣了?！?/br>
    可能還是他的聲音驚喜不足，或是意識到他近來正在煩惱，至安興奮的語氣也收斂了很多，“是的……哥，你和小鄭哥的事……”

    “我們沒事——接下來有什么計(jì)劃么？”

    “哥，我正要和你說這個(gè)事呢。我有幾個(gè)同學(xué)一起約著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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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安說了個(gè)地名，他也沒聽太清，似乎是寄城唯一的那座山。至安說得猶猶豫豫，生怕他不同意，又補(bǔ)充道：“有大人陪著的，有個(gè)同學(xué)的哥哥會(huì)跟我們一塊兒去的……而且他們票都幫我買了，都很希望我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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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過會(huì)我給你轉(zhuǎn)點(diǎn)錢，記得把錢給人家?！?/br>
    “不用啦，你和爸媽平時(shí)給的零花錢我都用不上，都有好多了?！?/br>
    江未沒說什么，叮囑他記得把藥帶齊，然后又給他轉(zhuǎn)了些錢過去。

    外頭下起雨來，江未看了會(huì)雨，卻又接到了母親的來電。

    母親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話：

    想明白沒有？分了沒有？聽mama的話行不行？

    最初他堅(jiān)定反駁，后來他沉默反抗。

    最初，他想，鄭北陽許亦是遇到了家庭反對，“分手”之言也只是權(quán)宜，母親給的壓力很大，但他不能讓自己這邊再雪上加霜。

    后來，鄭北陽不接電話，不回消息；公司受困衛(wèi)得得他們也因?yàn)槁?lián)系不上他而焦急不已——事情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甚至他忍不住擔(dān)憂鄭北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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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擔(dān)心得要命，近來一直在煩惱的定科事宜、母親的逼迫，在這種擔(dān)憂下也通通被往后放，他已經(jīng)無力再去應(yīng)付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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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沉默使得江媽又氣又急，直說他鬼迷心竅，而后惱怒地掛斷電話。

    隨后斷斷續(xù)續(xù)又有許多消息跳出來，有實(shí)習(xí)中的事，定科大會(huì)的情況，學(xué)弟學(xué)妹請教問題，還有……李無恙。

    找他的人那么多，唯獨(dú)沒有鄭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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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靜地等著這漫長的一夜過去，其實(shí)如果嚴(yán)老師不提，他也是要請假的。

    前往寄城的最早班動(dòng)車是翌日早晨八點(diǎn)一刻。步入盛夏，以s市為中心這一大片沿海地區(qū)都趕上了梅雨季節(jié)。江未頭抵著動(dòng)車窗戶看了一路大雨，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心情一如這悶熱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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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到鄭北陽繼父家時(shí)，下午近兩點(diǎn)，這棟小別墅他只在初中來過一回，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位置，但最終結(jié)果卻讓他的心墜入谷底。

    是鄭北陽那位繼兄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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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行立見到他后愣了好一會(huì)兒，心道眼前這人長得再好，不還是個(gè)男的。也不知那個(gè)小雜種被灌了什么迷魂湯，還有那位小李總名義上說是哥哥，恐怕也是好這口，否則怎么能扯得上關(guān)系。

    他眼底鄙夷之色絲毫不掩，但記著那天那位小李總離開后，他的助理叮囑的話，沒有多說什么，只道：“鄭北陽早回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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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什么時(shí)候呢？我打他電話一直是關(guān)機(jī)，我擔(dān)心他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搞同性戀被他媽罵了一頓算不算？你要是擔(dān)心他出事，那就老老實(shí)實(shí)和他分手吧，他媽鬧起來我家都雞飛狗跳的?！?/br>
    丁行立說罷就把門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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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離開時(shí)腦袋里一時(shí)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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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江未馬不停蹄，未曾歇一口氣?；氐焦窍聲r(shí)雨水已停，但他渾身上下早在寄城就淋濕，黏在身上半干不干。

    仰頭看去，忽見公寓那里燈光亮著，他心中頓時(shí)驚喜，連忙往里頭跑去。

    沒走出幾步，就被原先隱于陰影中的人攔住，但心中喜悅讓他未多言語，只輕輕推開，便大步往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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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恙匆匆跟上他，眉頭絞在一塊兒：“哥哥今天，真晚?！比绻谥埃纯偯獠涣私兴灰俑?，可這次卻絲毫沒聽到似的，目光只盯著不斷跳躍變化的樓層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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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恙指尖稍稍顫抖了下，歪著頭又追問道：“哥哥去哪兒了？”江未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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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钡囊宦暎娞蓍_了，江未立馬跑出去，到公寓門前著急地敲起門來，里面毫無回應(yīng)時(shí)，他又自己拿出鑰匙，卻在鑰匙**鎖孔的那一刻，整個(gè)人都懵了——

    鑰匙擰不動(dòng)。

    江未整個(gè)人愣了許久，然后拼命地敲門，直到隔壁被驚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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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來的姑娘意外道：“是你啊，我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呢！你等一下?！?/br>
    她折身回屋，很快就推出了一個(gè)行李箱，“白天有個(gè)阿姨過來收拾東西，說你們退房了，讓我把東西轉(zhuǎn)交給你——誒！你沒事吧！”女孩兒見他面色陡然慘白，不由緊張問道。

    “只是阿姨嗎？還有其他人嗎？我……我室友他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br>
    “……謝謝?！苯从行┙┯驳亟舆^自己的行李箱，翻出手機(jī)，又打給鄭北陽，這次不再是關(guān)機(jī)，卻是直接被掛斷。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阿姨來退房，北陽可能都不知情，或是也是迫于無奈，然后他忽地想起自己錢包里，還留著鄭北陽給的另外那套房子的鑰匙，心中燃起些許希望，他顧不上行李箱，又匆匆下樓。

    那里的房子成了江未最后一根稻草，過去的一路，他多么想能看到那沉寂了許久的地方，又重新亮起燈火，像這一年還沒有來臨的時(shí)候那樣。

    可是當(dāng)他走進(jìn)蒙塵的故地，鄭北陽依舊不在。他站在空曠的客廳，慢慢蹲**，手機(jī)電量，岌岌可危，他反復(fù)撥打起那個(gè)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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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掛斷的間隔似乎越來越長了，終于有一次，呼叫音響到了最后一聲，機(jī)械的女提示音傳來之前，電話被接起。

    那一刻江未眼眶通紅，卻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那邊也久久未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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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江未忍不住，小聲問道：“公寓那邊我進(jìn)不去了，我現(xiàn)在在以前的老房子里。鄭北陽，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

    “阿未，抱歉，暫時(shí)我不會(huì)回去了?！?/br>
    “那什么時(shí)候可以呢？阿姨是不是為難你了，我mama也是在催我，不過也沒關(guān)系，諒解和理解得努力爭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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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未，那天我說的分手……”

    “如果暫時(shí)假裝分手，能讓阿姨平靜一段時(shí)間消消氣，那可以和我偷偷說一下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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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假裝?！?/br>
    “……怎么可能不是假裝？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你說得那么倉促，都沒有和我好好解釋，怎么可能不是假裝的呢？你這樣不回來也不接電話，我很擔(dān)心，等你回來咱們再商量這件事情，行嗎？”

    “阿未，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我是認(rèn)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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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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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呢？我想不通，之前阿姨過來，還有我媽知道后，你都不是這樣。你突然要分手，很莫名其妙地說分手，你要我怎么信？”

    忽地有人敲了下門，江未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哥哥”，那一刻，他心臟忽地猛跳了一下，一個(gè)讓他指尖都微微發(fā)麻的念頭突然躥了進(jìn)來——他猶豫了片刻，有些艱難地問道：“是不是，李無恙做了什么？”

    鄭北陽那邊卻低低一笑，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阿未，你怎么會(huì)這么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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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放手的同時(shí)，他也親手將阿未推進(jìn)了深淵，他也將在看不到的地方，目睹著魔鬼也向他伸出手，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怎么才能讓阿未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難過呢，怎么才能讓阿未往后的日子能更加快樂一些呢——

    他甚至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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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未，那孩子會(huì)對你好的，他會(huì)聽你話的，你要什么，他一定都會(huì)給你的。

    所以，你不要太固執(zhí)，不要表現(xiàn)得太拒絕，有時(shí)候呢，人是可以壞一點(diǎn)的，也是可以狡猾一些的，你可以利用的東西很多很多，如果你利用好了，以后說不定，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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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想讓你在那里受傷，卻也不想你對他委曲求全，所以我什么也說不了。

    我不想你因?yàn)樗y過，也不想你因?yàn)槲叶y過，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羅女士坐在不遠(yuǎn)處的椅子上，死死地盯著他，病房里一片死寂，他悄悄握緊了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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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未，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堅(jiān)持。我也知道你是很愿意和我一起面對家庭的阻礙的。但是怎么說呢，可能相比較來說，我母親對我來說，可能是更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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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那天說得很突然，因?yàn)楫?dāng)時(shí)，咱倆的事也被我繼兄知道了，他說了些比較難聽的話，我母親情緒也很激動(dòng)，立即要我做出選擇。當(dāng)然其實(shí)早在你跟著阿姨一塊兒離開之后，我就開始思考了。我和你也不一樣，我是獨(dú)生子，不會(huì)有任何妥協(xié)的余地的。我之前的任性是完全沒有考慮我母親的感受。

    “她希望我往后結(jié)婚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這也是我父親在世時(shí)的愿望。我最近想想，其實(shí)這種正常的生活，也同樣可以擁有一個(gè)完整的家庭，有兩個(gè)大人，有個(gè)孩子，就和我很小時(shí)候一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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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說著，鄭北陽與母親對視著，可目光卻似乎越過了她，越過了墻，越過了相隔兩地，看到了那個(gè)曾經(jīng)無比溫馨的小家，看到了里面那個(gè)失魂落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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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那套房子，我準(zhǔn)備賣了，正好補(bǔ)一補(bǔ)公司資金的缺口，鑰匙——你就放在鞋柜上吧。”

    膝蓋上的疼痛忽然之間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痛得他滿頭大汗，他咬牙說出了最后一句話，“那就這樣了，阿未——再見?！?/br>
    十五層樓，江未一步一步走下去。他腦袋里什么也無法去想了。鑰匙留在了過去，未來沒有過去。

    很多加班的人或笑笑鬧鬧或滿身疲憊地回來了，踩著死飛的初中生耍著花樣呼嘯而來，卻不曾控制住，頓時(shí)滿臉驚惶，“喂——趕緊讓開??！臥槽——”

    “哥哥小心！”江未剛一抬頭，一股巨大的力量帶著他撲倒在一旁的草叢中。

    草叢柔軟，雨水濕重，幾點(diǎn)雨珠從草葉蹦濺到他臉上，絲絲涼意，可身體卻是溫暖干燥——

    “疼嗎？”見他整個(gè)人依舊怔愣著，抱著他的李無恙連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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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又如沒聽到似的，推開他，站起身，自顧向前。

    李無恙追上去，替他拍去衣服上的碎葉，然后跟在他身旁，問道：“哥哥和他分開了嗎？”

    江未看到地面上，有些地方積水未干，人來人往，留下潮濕的腳印。許許多多的腳印往家的方向，而他逆流遠(yuǎn)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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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一聲自語低喃。他和鄭北陽分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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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恙微微咧了咧嘴，帶著雀躍和羞澀，往哥哥那兒更靠近了一點(diǎn)，然后捉住了哥哥的手，小心地如視珍寶一般，“他不是，哥哥男朋友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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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沒什么反應(yīng)地地抽出自己的手，輕聲道：“我不會(huì)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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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恙的雀躍與羞澀凝固，他停住腳步，惶惑不解一般，望著空空的手掌出神，他又重復(fù)了一次，“可是，他不是，哥哥男朋友了?！?/br>
    江未本依舊向前，可隨后忽地腳下一頓，旋身回望，眉心漸漸蹙起，他盯著李無恙，那原本一直放空的神色突然之間找到了焦點(diǎn)一般，他又頓了一兩秒，然后問道：“是，不是你……”

    忽地一聲急促慌張的鈴聲打斷了他——母親崩潰哭著道：“小未你在哪兒呢，至安出事了，怎么辦啊，怎么辦……”

    突遇暴雨，旅游團(tuán)的大巴車遭遇山體滑坡，所幸救援及時(shí)，只是其中有個(gè)孩子情況兇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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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雙腿幾乎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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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我兩天一更，超過兩天不更，會(huì)請假，不請假是豬，不超過三天，一天1000的話，我可以一定可以！歡迎監(jiān)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