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與李寬的交手還在繼續(xù)，他余光瞥及己方的狀況，難免心神動搖，手中長槍微微一頓，李寬立馬覷準機會，將他挑落下馬。

    兩把刀隨即加上程悅的脖頸，他閉了閉眼，徹底放棄掙扎。

    伴隨著這兩人被拿下，意味著局面已經(jīng)完全得到控制，李寬命令南衙的人將叛軍一一捆綁起來，等候發(fā)落，便跟著賀泰他們一并朝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內(nèi)一片狼藉，大部分宮人已經(jīng)四散逃離，也有少數(shù)幾個還躲藏在殿內(nèi)，見了賀泰等人帶著馬宏入內(nèi)，都跑出來請罪。

    賀泰顧不上他們，他直奔寢殿，一眼就看見躺在那里，早已沒了聲息的文德帝。

    “父親！”賀泰悲痛喊道，撲上前去，嚎啕大哭起來。

    衛(wèi)王上前，看見老父猶睜著雙眼，脖頸上五只青紫，明顯是被人活活掐死的慘狀，也不由潸然落淚。

    紫宸殿內(nèi)，一時哭聲大作。

    此時周瑛他們也已經(jīng)被南衙禁衛(wèi)救了出來，個個看見文德帝如此凄涼下場，都悲傷難忍，伏地痛哭。

    周瑛更是落淚道：“殿下恕罪，我等身為臣子，卻未能盡到守護君王的職責，以致于出現(xiàn)今日之變故，臣等實在難辭其咎，萬幸殿下平安無事！”

    賀泰哽咽道：“周相不必如此，誰又能料事如神，連父親都未曾想到賀璇膽敢如此的！”

    賀融雖也難過，但他沒有忘記自己手里還捧著玉璽匣子，見周瑛等人來到，便直接跪下，將玉璽碰捧過頭頂：“先帝今罹難歸天，舉國哀慟，無人不悲，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魯王為先帝長子，若無意外，本已被立為儲君，還請魯王臨危受命，登基為帝！”

    兒子夸老子，兒子捧老子，聽著有些難為情，但這種時候，賀融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嚴格來說，賀泰還不是正式的太子，只有早日將名分定下，事情才算徹底了結(jié)。

    殿內(nèi)眾人也很明白這一點，賀穆賀秀等人反應最快，趕緊跟著道：“請魯王登基為帝！”

    周瑛等人略一遲疑，也朝賀泰跪拜行禮。

    衛(wèi)王不由朝李寬看了一眼。

    正好李寬也抬起頭來，朝他看了一眼。

    宮人內(nèi)侍紛紛跪下，唯獨李寬與衛(wèi)王還站著，委實有些突兀。

    衛(wèi)王有些尷尬，忙也跪下道：“請大哥登基為帝！”

    賀泰拍拍兄弟的胳膊，帶了些欣慰之意。

    李寬膝蓋一彎，也跪了下去。

    “臣李寬，拜見新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67章

    賀泰一生經(jīng)歷過許多跌宕起伏，有二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顯赫身份，有兇險如差點丟掉性命，也有落魄如在房州的那段日子，人人都可以瞧不起他, 連刺史府前的一個門子, 都可以對他擺臉色。

    即使是當年還未被流放前, 賀泰也不是沒有幻想過, 會不會有朝一日, 皇位冷不防落在他頭上？但當時他上面還有一位備得圣眷，萬眾矚目的太子殿下，下面兄弟也不少，賀泰知道自己不得皇帝喜愛, 幻想可能終究是幻想，永遠也不會實現(xiàn)。

    然而當他果真能夠觸摸到那個九五之尊的寶座時, 賀泰卻忽然生出一絲不真實感。

    周瑛提醒道：“陛下, 當務之急，是先帝的身后事！”

    賀泰如夢初醒：“周相說得是, 先帝的身后事就有勞諸位愛卿了！還有，這次內(nèi)外命婦傷亡慘重，須得馬上讓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入宮，為女眷診治，至于賀璇程悅等叛逆，先收押在監(jiān)，容后再慢慢審訊！”

    周瑛忙一一應下，又問道：“陛下，禮部尚書盧容，因與叛逆勾結(jié)嫌疑，如今也被關(guān)起來了，先帝喪儀，是否另外擇人主持？”

    賀泰頷首：“就由侍郎薛潭先暫代尚書一職吧?！?/br>
    新皇沒有沖昏頭腦，應答也算有條理，周瑛很欣慰，拱手道：“是?！?/br>
    不管怎么說，賀泰是先帝長子，哪怕庸柔一些，起碼不像齊王那樣喪心病狂，狗急跳墻，如此性情，果真不適合當一國之君，只怕先帝早就看出這一點，才遲遲不肯立其為儲君。

    經(jīng)過齊王叛亂一事，周瑛現(xiàn)在對新帝的要求已經(jīng)降到最低，只要不折騰，能夠守住先帝傳下來的這一份基業(yè)，就算是有為之君了。

    文德帝的后事，禮部自有一套章程，賀泰沒法插手，也插不上手，就連先帝廟號，新皇年號，也都是下面先擬定了，再呈給皇帝作最后的決定。

    宮人們先帝的儀容衣裳整理好，眾人又朝先帝跪下，恭恭敬敬磕頭行禮，這才退出紫宸殿外。

    賀泰對李寬道：“如今季嵯殉國，宮里一時找不到人接管巡守護衛(wèi)宮城之職，還須李侯多費心一些了?！?/br>
    賀融道：“回稟父親，陳謙原是北衙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如今又殲敵有功，忠心可嘉，兒子以為，他可以協(xié)助李侯進行宮城守衛(wèi)?！?/br>
    賀泰面容舒展，他對陳謙并不熟悉，一時沒能想起他來?！澳蔷妥岅愔t暫代季大將軍一職，接管北衙，與李侯相互配合，保衛(wèi)京師就須依靠二位了。”

    李寬面無異色，與陳謙一道跪下領(lǐng)旨。

    賀秀沉痛道：“父親，陸氏與meimei的尸身還在宮中，兒子想將她們帶走，好生下葬?！?/br>
    提起這件事，賀泰的臉色也黯淡下來。

    賀嘉與周瑛的幼子本有婚約，如今還未過門就香消玉殞，婚約自然也就作罷，周瑛本可假作不聽，但他仍是站出來：“陛下，樂平縣主與老臣幼子，乃先帝賜婚，如今縣主身遭不幸，賜婚卻未作廢，老臣想讓犬子與縣主依舊完婚，還請陛下允許?！?/br>
    賀泰既然當了皇帝，賀嘉作為唯一的女兒，按理說肯定會冊封公主，但如今賀泰尚未登基，大家也都是依照從前的稱呼來。

    賀泰略有動容：“周相，雖則有賜婚一事，但如今嘉娘無福早逝，我們皇家也非強人所難，不會逼迫令郎迎娶，事關(guān)令郎終身，你還是先回去問問孩子的意思再說也不遲?！?/br>
    在場有些記性好的，立時就想起賀融迎娶林氏女牌位的事，心道周瑛也不過是拾人牙慧，更有些人想深一層，覺得周瑛實在是老謀深算，讓兒子迎娶未來公主的牌位，將來有了駙馬的實惠，卻不必盡到駙馬的義務，天家也不可能要求駙馬給公主守一輩子身，這對周家來說，完全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賀泰既是這樣說了，周瑛也不好再堅持，行了個禮，便與其他朝臣一并匆匆離去，去準備先帝喪事與登基大典了。

    如今宮中雖已平叛，但后續(xù)還有許多事情尚未料理，陳謙與李寬則得去收拾殘局，也都行禮告退。

    余下賀泰與衛(wèi)王兄弟二人，兩兩相望。

    衛(wèi)王拭淚道：“臣弟萬萬沒想到，齊王竟會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還謀害了父親……請大哥節(jié)哀順變，千萬要保重身體！”

    賀泰拍拍他的肩膀，剛哭過的眼睛還是通紅的?！霸蹅儍尚值芏家Ｖ?，先帝在天之靈還看著呢，你也要保重，德妃還等著你奉養(yǎng)天年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