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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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煙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片白影,雖然神色上強裝鎮(zhèn)定,身子卻在輕微發(fā)抖。 方才蘇青冥煞氣繞身,眼底發(fā)紅的模樣仍印在她腦海里。她沒有十成把握確定蘇青冥會不會再次起意,所以當他靠近時,她害怕得要命。 然而那人只是坐了下來,與她各占車榻一端。 “皇上下旨,讓我去東都協(xié)助監(jiān)察御史,調(diào)查汴州刺史一案?!币黄澎o之中,蘇青冥先開了口,只是簡明解釋了緣由。 見他語氣平和下來,不再流露煞氣,嵐煙就索性裝睡不理他。 右手手腕被他輕而有力地托舉起來,嵐煙忍不住睜眼望去,發(fā)現(xiàn)他正仔細端詳著化蛇,平和問道:“燕王給的?” “嗯?!睄篃熯€以為他多少會關(guān)心一下自己的傷勢,沒想到只是在乎這個。 “你托我調(diào)查的燕尾鏢已經(jīng)有了下落?!碧K青冥放下她的手腕,轉(zhuǎn)開話題。 他居然還記得?嵐煙睜大眼,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只見蘇青冥從袖中取出兩枚燕尾鏢。一枚是當時嵐煙留下的,外面包著一層白紗。而另一枚沒有包裹,刀刃上沾染著干涸的血痕。 他輕輕剝?nèi)グ准?,將兩枚燕尾鏢放在一起對比。除了磨損程度不同,從材質(zhì)到形狀、大小,幾乎都一模一樣。 “燕尾鏢雖說流行,但能做到像這樣毫無二致,一定是同一個模具所出?!碧K青冥將兩枚燕尾鏢放置于手上,展開給她觀察。 嵐煙仍是不敢靠他太近,張望一番之后問道:“那這枚是在哪發(fā)現(xiàn)的?” “汴州。你這枚暗器的來處,還沒有告訴我?!?/br> 怪不得讓她去汴州。嵐煙怔然,心情變得復(fù)雜起來,猶豫著說道:“從云市離開后發(fā)生的事情,我都沒向你匯報?!?/br> 蘇青冥默然將暗器納回袖中,靜靜等著她敘述。 嵐煙原本是想將之前的事情蒙混過去,一是靈鵲處處監(jiān)視,她也不必多加贅述。二是她不想把與燕王、君雁初的事情放到臺面上講,現(xiàn)在卻終于決定和盤托出。 她深呼吸幾下,先問道:“你知道多少?” “在揚州就知道你在韓王世子宅邸。汴河遭遇河盜之后,暫時跟丟了你。隨后靈鵲在懷州看到你和燕王一起?!?/br> 嵐煙點頭,隨后將汴河河盜的蹊蹺之處和離開懷州后遇到那伙黑衣人的事情一一闡述。 “從懷州到汴州,看來這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就在這附近一帶?!碧K青冥沉吟道。 嵐煙補充道:“這些人不簡單,為首那個不僅認識燕王,還想強行帶走我給他們做事。若非燕王協(xié)助,我恐怕回不了京城?!?/br> 聽聞此言,蘇青冥收了聲不作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說道:“燕王是個武癡,女人于他向來只是玩物。他對你好未必出自真心,你切忌完全相信他。” 話音剛落,他自覺失言,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她。 “蘇大人?!睄篃煶堕_笑意,“離開揚州之后,我?guī)状蜗萑肷狸P(guān)頭,也從來沒忘了你說過的那句護我周全。今日若不是有燕王在,我就是你手下的一個亡魂了?!?/br> “回京城之后你就變了,但是怎樣都好,我從未想過你會殺我?!彼闹杏砍鰸猓碍傊檫€讓我多聽你的話,不知道她此刻在黃泉底下會作何感想。” “你不準提她。”蘇青冥涼聲打斷。 嵐煙哪里把他的話放在眼里,她現(xiàn)在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瞇眼笑道:“哦,我想起來了。棠千結(jié)那天說了什么?瓊珠之死另有隱情,還有你不能違背武國公?難道瓊珠的死與你有關(guān)?” 蘇青冥猛然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原本失去知覺的手腕此刻又有了感覺,劇烈而尖銳的疼痛讓她臉變得煞白,疼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嵐煙盡管疼得死去活來,卻緊緊地瞪著他,像是要把他整個人,乃至每一處細節(jié)都刻入心底。 蘇青冥眼神一變再變,終是松手放開了她。 失去支撐之后,嵐煙整個身子無力地朝他的方向傾倒。出人意料的是,他沒有推開,而是順從地讓她倒在自己身上。 又一次落入他清冽的懷抱,被他傷過那么多次的心隱隱作痛,此刻化作止不住的淚水,從眼眶中肆意涌出。 蘇青冥身形不動,只是靜靜地由著她發(fā)泄自己的情緒。末了,見她止住眼淚,淡淡道:“鬧夠了嗎?” 嵐煙自知是剛才說話太過沖動,賭氣抿了唇不語。 “以后別再說那樣的胡話?!碧K青冥沒有罰她的意思,而是把軟綿無骨的她扶起來坐好。 嵐煙想抬手抹去眼淚,動了動手指,發(fā)現(xiàn)右手開始有知覺了。 是剛剛蘇青冥替她修補了經(jīng)脈。 剛才她說了那么過分的話,蘇青冥也沒有再次展露煞氣?,F(xiàn)在又替她療傷,看來確實不會再次動手了。嵐煙低下頭,心情有些復(fù)雜。 “接下來我說的話,除你之外我從未和第二個人說過。”蘇青冥神色變得嚴肅,低頭附耳說道,“棠千結(jié)說的不錯,瓊珠的事情確實另有隱情?!?/br> 嵐煙心下一驚,又聽他說:“當年東宮叛軍實力并不強勁,不足以要了她的命。不只是瓊珠,另外兩位渡鴉也絕不該死?!?/br> “那是怎么回事?”她輕聲問道。 蘇青冥搖了搖頭:“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僅如此,武國公竟然也傷得不輕,閉關(guān)修養(yǎng)了一個月才好。我事后回過東宮,沒有找到任何一具渡鴉的尸體,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br> 嵐煙眼睛一亮:“會不會瓊珠沒有死?” “不太可能?!碧K青冥目光晦暗,“那日她臨走前說,她此去身懷大義,必死無疑,務(wù)必讓我照顧好你?!?/br> 嵐煙怔然:“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之前沒有異常,直到太子案前幾天,她那日原本應(yīng)該在皇宮執(zhí)行任務(wù),卻偷偷回來了?!碧K青冥沉聲道,“她應(yīng)該那時候就知道了什么,而且冒險回來,一定不止是找我們寒暄。” 他頓了頓,說道:“我總覺得此事和武國公有關(guān),他的武藝無出其右,沒有理由受那么重的傷?!?/br> “會不會是瓊珠所傷?” 蘇青冥肯定回答:“不會。” “為什么?”嵐煙不明所以,先前種種事情都云里霧里,怎么此事他那么肯定? 見他閉口不言,嵐煙倏忽靈光一閃,連忙問道:“既然棠千結(jié)說的不假,那她說你不能違背武國公也是真的嗎?” 蘇青冥沉默良久,緩緩點頭。 嵐煙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她知道蘇青冥不會告訴她緣由。但是此刻她忽然振奮起來,好像身上的血都加速了流動。棠千結(jié)當時說的話,原來背后竟然牽扯出那么多事情。 她忽然生出幾分大膽來,玩味問道:“既然你現(xiàn)在和我說了那么多肺腑之言,剛剛又為何對我動手?” “嵐煙。”蘇青冥低頭看她,“你若是剛剛死在我手下,未必不比你未來的日子要好過?!?/br> 他最后還是沒有作任何解釋,卻叫嵐煙從絕望之中生了許多釋然。她遙望著車窗外紛走奔去的白云,困意慢慢地爬了上來。 即將睡過去時,她卻聽到身邊的人似乎是輕輕嘆了一聲。這聲嘆息包含了太多錯綜糾葛的感情,讓她極難將它和蘇青冥這個冰山般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索性當作沒聽見。 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到自己被推開了,隨后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巨大痛苦般,蘇青冥低吟了一聲。 往后便再無動靜。 雖說是剛剛?cè)氪?,但汴州的氣溫卻驟然熱了起來,午后的太陽讓人只想打瞌睡。 刺史府門口的侍衛(wèi)打了個哈欠,卻見一個老嫗杵著拐杖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朝他笑了笑:“這位大哥,行行好,我家孫女云照在貴府做婢女,煩請您叫她出來一趟,我有東西想給她?!?/br> 侍衛(wèi)剛想不耐煩地趕她走,手里卻被塞了什么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枚翠玉。他假作思考,隨后答應(yīng)道:“云照是吧?你等著吧?!?/br> “謝謝大哥,那我就在這旁邊的小巷子里等她?!崩蠇炦B忙稱謝。 言畢,侍衛(wèi)便進府去了。不一會,一個瘦小的婢女走出門,直奔小巷而去。 她剛一拐入幽靜無人的巷子,就被扮作老嫗的嵐煙從背后打暈。楚翔立刻現(xiàn)了身,遞上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和婢女衣物。 “七日之后,蘇大人會和監(jiān)察御史一起來汴州。姑娘務(wù)必在七日內(nèi)找到刺史貪污官晌的證據(jù)。”楚翔復(fù)述一遍任務(wù),又指了指她手上的化蛇,“蘇大人還囑咐在下,說姑娘手上的東西會打草驚蛇,讓我先替姑娘保管?!?/br> 嵐煙登時臉色一黑,磨嘰半天才把手上的化蛇解下遞給他。 楚翔面無表情收下化蛇,繼續(xù)說道:“刺史府現(xiàn)在守衛(wèi)嚴了數(shù)倍,似乎是刺史請了貴客,靈鵲潛入不了。姑娘的額外任務(wù)就是探明貴客的身份,以及他來此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