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光是我能理解，就已經(jīng)不可思議了?！崩柩判诺吐暤? “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腦子里很混亂，很多過去的知識都全然不同了。”她下意識抓住喬遙遙的手, “也許這就是它們看待世界的方式吧。”

    “那太好了?！眴踢b遙緊握回她的手, 笑說, “這是很好的事情啊，你的研究終于有成果了。”

    “嗯，是啊……”黎雅信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附和道。

    喬遙遙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表情，這般的猶豫，而她的手是冰涼的。

    但她畢竟不懂這些，只能牢牢抓住黎雅信的手，笑了：“先別想這些了。大英雄，該是你吃飯的時候了?！彼褵狎v騰的飯菜端過來，親親熱熱挽住了黎雅信，“一南在實驗室里怎么樣？”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自己找書看，”黎雅信稍微從迷茫中回來，回答道，“我也讓幾個人多帶帶他。他真的很聰明，再過幾年，應(yīng)該就能幫到我們了?！?/br>
    “那就好，不像他爸一樣沒腦子?！眴踢b遙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到飯上，“好啦不說了，快吃吧?！?/br>
    ……

    周辰翊推開街邊小飯店的門，里頭是一片嘈雜和明亮的燈光。最角落坐著一個叼著煙的男人，正望著窗外。

    “我倆都多久沒見面了？”周辰翊在他對面落座，笑說。

    “保守起見五年，”夏啟明笑了，悠悠吐了一口煙，“我倆回去的時間太不一樣了。那么久不見，你倒是瘦了不少，終于知道帶小孩的辛苦了吧？”

    “都是白秋在帶，我?guī)筒坏教嗝?，小孩一哭就慌了。”周辰翊開始招呼服務(wù)員。

    很快一個金色波浪頭發(fā)，穿著餐廳橙黃色制服的女孩走過來，走路時身子婀娜，刻意展示著自己曲線的魅力。

    周辰翊點了兩碗牛rou拉面，又繼續(xù)說：“自從雅信通知我們后，我們就開始留意哈斯塔的蹤跡。果然在星之彩的線索外，發(fā)現(xiàn)了原來一直被忽略的不對。它確實在世間行走，留下自己的痕跡與信徒?！?/br>
    “它知道我們在這里了，從百年后追了回來?！毕膯⒚魍鶡熁腋桌飶棌棢熁遥靶液盟鼪]有完全發(fā)現(xiàn)我們在哪里，本尊也沒能掙脫束縛?！?/br>
    “也就是說我們還有時間，”周辰翊說，“接下來我們要一起行動么？星之彩又該怎么辦？”

    “星之彩也得管，哈斯塔也不能放過。”夏啟明往后靠著座椅，大咧咧地翹起腳，“我已經(jīng)告訴雅信了，外勤部會派更多人過來?！?/br>
    “……這么久了，”周辰翊沉默片刻，低聲說，“你還是相信黃印的作用么？”

    夏啟明點頭：“當然。這也無關(guān)我相不相信，而是我們必須這樣相信。黃印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必須奪過來?！?/br>
    周辰翊笑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告訴我的，打不過，就靠偷?！?/br>
    “沒錯。”夏啟明頓時眉開眼笑，“沒想到你小子深得我真?zhèn)靼?。只要技術(shù)好，管它是神還是鬼，東西都會是我們的。”

    “你這話可真不要臉，”周辰翊接過送過來的拉面，拿筷子攪了攪，“不過我支持你。還有我提前和你講一下，哈斯塔這件事，我可能不能幫你到最后。”

    夏啟明夾了一筷子面，吹了吹氣：“為什么？”

    “我被星之彩寄生了。”周辰翊夾起一塊牛rou，在燈光下研究了幾秒鐘，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還有白秋也是?！?/br>
    夏啟明的筷子停住了：“什么？”

    “就是它現(xiàn)在正在我體內(nèi)生長的意思?！敝艹今凑f，“你別擔心，這種程度的星之彩還無法理解我們的對話。”

    “你找到根除方法了嗎？”

    “還沒有，據(jù)白秋推斷，星之彩會有一個本體所在的位置。只要把它的本體給干掉，所有感染現(xiàn)象都會被解除。這個理論我已經(jīng)寫在筆記里了，要是成功，之后就有對抗的手段了?！?/br>
    夏啟明說：“那萬一不是對的呢？萬一找不到它的本體呢？”

    “那我們就會死?！敝艹今从趾攘艘簧酌鏈α诵?，“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么。我曾經(jīng)目睹過星之彩的升空，真的是極度華美的景象，那光華我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簡直像是群星來到了你的面前。所以別擔心，我們大概死的時候，都是很好看的?！?/br>
    他繼續(xù)說：“還有就是，在這片區(qū)域，還有它們的附庸，大概是獵犬那個級別的。我們發(fā)現(xiàn)它可以吞噬一個人的大段記憶，導致人暫時的昏迷，其他傷害暫時沒發(fā)現(xiàn)。白秋已經(jīng)很小心了，但還是讓他……被吞噬了?！?/br>
    周辰翊的那個“他”，指的是他們不過七八歲大的孩子。

    “他現(xiàn)在還在昏迷，按照經(jīng)驗，大概個月后才會完全清醒，期間的記憶都是模糊的，無法長期儲存。在那之前，星之彩如果沒被解決，也是時候爆發(fā)了?！?/br>
    “如果你那時候帶他回了基地，我們兩個又不在了，就別讓他知道我們的事情，一點都不要。名字也改了吧，別讓他生疑。”

    “有什么必要呢？”夏啟明皺眉，“他不是你們兩個留在世界上的唯一證明了么?！?/br>
    周辰翊把面里的香菜挑出去：“我倆又不是偉人，要什么證明，他好好活著就行了。無論在哪里，下一代都是新的希望啊，我們沒完成的事情，說不定他們可以做到。還有一南，我聽說他很聰明了，等從雅信那里學到東西，以后也會很厲害的?！?/br>
    “大概吧。”夏啟明摁滅煙頭，“真希望我能陪他和遙遙多幾年?！?/br>
    “你比我厲害?！敝艹今葱φf，“肯定沒問題的。”

    夏啟明極其自然地，從周辰翊碗里夾走一大塊牛rou：“你也振作一點，和你這老家伙認識幾十年了，我還沒打算那么快參加你的葬禮?！?/br>
    “我也希望這樣?！敝艹今慈匀恍χ暗悴灰眠@個時候偷我牛rou了好么？”

    他牢牢摁住夏啟明還沒縮回去的手，把牛rou夾了回來。

    第二天凌晨，預(yù)警是一起來的。吞噬記憶的侍從和哈斯塔行走過的蹤跡，同時出現(xiàn)在檢測系統(tǒng)內(nèi)。

    白秋在上場戰(zhàn)斗里受了傷，加上還要照顧他們昏迷的孩子，就留在了住處內(nèi)。夏啟明和周辰翊是同一時間出發(fā)的，各騎著一個爛電瓶車，一個奔向東邊，一個前往西方。

    “你們將就一下，城市里還是用這種工具方便?！卑浊镎f，“志愿隊伍在城區(qū)外準備了車輛和外骨骼，你們?nèi)サ骄湍芤姷搅耍⒁馔ㄓ??！?/br>
    “當然?！敝艹今凑f，親了親她，“我走了?！?/br>
    時間很趕，他們兩個都沒來得及吃早餐，衣服也以糟糕的搭配隨意套著。白秋就在樓下的早餐鋪買了四個包子，分成兩袋，熱騰騰的掛在車把上。

    車子一路開過去，大白包子的熱氣沿途不斷消散，晃晃悠悠。

    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有未刮干凈的青色胡茬，帶著紅灰色的頭盔，在晨曦天光下，騎著破爛電瓶車駛向城市盡頭。

    他們身旁的小攤販剛剛擺好，叫喊聲不斷，行人越來越多了，整個城市寧靜而美好。沒人能想到那兩個看起來平凡、甚至有些狼狽的路人，正奔赴戰(zhàn)場。

    ……

    夏一南再見到夏啟明，已經(jīng)是他十九歲的時候了。

    整整五年沒回來，夏啟明看上去年紀大了很多，一回來只見了他和喬遙遙，就匆匆到房間里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