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不會。她直接拿刀捅??！

    賀綸不怒反笑，好一會兒才斂去笑意，肅然望著她，低聲道，“可你忘了我的身份，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裝的跟賀緘一樣，很多人還是希望我死，那我干嘛還要委屈自己呢？所謂的謙遜和卑微，不過是你們這些沒本事的用來掩飾自己無能的借口！我這一生都不會落魄，即使落魄，我的鮮血和骨頭依然高貴，是你此生所不能及。”

    他憤然推開這個深深傷害自己的壞女人，披衣而起，一腳踹開房門，驚得飛禽走獸四散奔逃。

    是夜，賀綸下榻章閣老府，召萱兒侍寢。

    翌日萱兒滿面緋紅，目光呆滯，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羞的抬不起頭。

    此后一連兩夜都是被翻紅浪好不自在，當(dāng)然皇子被子翻不翻紅浪大家并未親眼目睹，但只要想一想應(yīng)該都還滿刺激的。

    宮女一旦侍寢，身份立刻不一樣，即便是面對高一級的人，那也是尊貴的，何況同級的湯媛，已是沒有資格再與她同吃同住，便挪去了另外一間廂房。

    章蓉蓉對此好像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還賞了萱兒兩朵宮紗堆花，也是二喬牡丹，跟曾經(jīng)賞過湯媛的那朵一模一樣，見到湯媛也不如從前熱絡(luò)，反而與萱兒有說有笑起來。只在沒人知道的時候跑去賀綸房間又哭又鬧，質(zhì)問他忽然換人侍寢為何不告訴自己，就算她不會介意，可是這么突然，心里也不好受。

    賀綸神情陰郁，只看了她一眼，她就不敢再胡鬧，卻大著膽子坐進(jìn)他懷里，嘟著小嘴低聲道，“那你現(xiàn)在開了葷，總可以親親我了吧，你教我親親嘛！”

    片刻之后，章蓉蓉被馮鑫客客氣氣的轟了出去。

    賀綸！你混蛋！她氣的面色紅一陣白一陣。

    而賀綸已然開始思考如何說服母后，章蓉蓉并非一個妻子的好人選。她能為他碾壓后宮制住所有不安分的妃嬪，那么也就能因?yàn)槭櫠疆?dāng)年寧妃的后塵。

    此乃后宮大忌。

    父皇與徐氏無親無故，自然狠得下心制裁，可他不行，章閣老是他的親外祖父。

    而那邊一向深居簡出的賀緘借著這次端午與沈二小姐見了一面。

    二人心中各有所愛，坐在一起壓根就沒有普通男女即將訂婚的羞澀喜悅，反倒像是面對一道注定要過的坎，說不上傷心，但也沒什么值得開心的。

    這日夜深，沈二小姐沈珠全身隱在黑色的披風(fēng)帽兜中，在一名同樣深色衣裙裝扮的婢女陪同下邁入賀緘房中，陳三有什么也沒問，撩起簾子引她入內(nèi)。

    賀緘眉毛抬也未抬，看向她，淡聲說道，“來了。這是錦繡，輕功了得，以后就放在你身邊聽候差遣吧?！?/br>
    一名面容瘦削的二十來歲女子從陰影中走出，對沈珠微微頷首。

    為了方便沈珠行事，這名武藝高超的女死士將貼身保護(hù)她，當(dāng)然也是一種監(jiān)視。

    前世他的皇位繼承的略有爭議，但因徐子厚控制了山西最重要的兵權(quán)，可以說整個山西離不開徐子厚，而能帶兵打仗的名將早就因?yàn)樘绞⑹老サ乃o幾，宣府大同又關(guān)系國家命脈更不能輕易調(diào)兵。內(nèi)閣才不甘不愿推他上位。至于賀綸，章皇后被廢服毒自盡，賀純年幼夭折，誰還敢去提一個風(fēng)雨飄搖的嫡子，章閣老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

    只有小小的和熙，批發(fā)赤足登鹿臺詛咒他不得好死，他讓羽林衛(wèi)放下箭，最后一遍跟她解釋，賀純之死與他無關(guān)。

    那母后呢？和熙哭著問他。

    章皇后？他漠然的望著和熙，朕，只是賞了一碗當(dāng)年她賜給母妃的烈酒罷了。

    和熙聞言痛哭失聲，縱身躍下鹿臺。

    成王敗寇，一個落敗的公主死也就死了，但她倨傲的仰著下巴質(zhì)問他的那句，篡位賊子，你有父皇的遺詔嗎？還是深深的刺激了他。

    遺詔？

    他原本是有的。

    父皇已經(jīng)寫好了，卻被章皇后親手燒毀，橫劍于頸，要與父皇恩斷義絕，倘他再敢動一下筆，她便自刎太和殿。

    所以，此生賀緘覺得與其受那份冤枉氣，甚至忍辱委曲求全的指望父皇多看他一眼，那還不如自己寫一份。然而圣旨和印章除了皇上或者拿刀逼著皇上，常人還真無法獲取，步驟繁瑣異常，就是皇上本人發(fā)布一道圣旨也需要一日的功夫。否則歷史上也不會出現(xiàn)那么多頂著篡位光環(huán)的君王。

    然而，想要自己寫一份首先就得有一張空白的且蓋了大印的五爪龍明黃圣旨，這在常人聽來匪夷所思，倘若真有這樣的東西，別有用心之人豈不早就攪的天下大亂。

    但是前世，沈珠確確實(shí)實(shí)把這匪夷所思的東西呈給了他。她一個小女子懷揣此物發(fā)揮不了任何作用，與其投奔險惡之人還不如投奔當(dāng)今圣上。

    他還記得當(dāng)時沈珠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他殺了她的親人。

    如今他與她提前合作，就讓彼此的命運(yùn)早一些改變吧。

    話說沈珠早年被繼母遺失山中，曾見一位瘦如枯竹的老人將黑漆匣子埋在密林，也就是寶光寺后山，可她又冷又餓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得救后因?yàn)楹闷嬷赜秩チ四堑胤酵诔龊谄嵯蛔?。里面鋪著厚厚的麻布，最底層卻是一塊明黃色的絲綢，上繡五爪龍，當(dāng)時她嚇個半死，唯恐?jǐn)偵鲜裁创笫?，便又重新埋了回去，踉踉蹌蹌逃走，被這一嚇再加上只顧著逃，她竟忘了留個標(biāo)記。而寶光寺后山比玉泉山還要大，林中的樹木又都長得差不多，時隔多年后想再重新找到那個地方且還要避開所有人耳目委實(shí)不容易，恐怕非個一年半載解決不了。

    莫說一年半載，就是兩年三年賀緘也等得起。

    翌日，天氣晴好，湯媛生平第一回 走在京師最熱鬧的長樂街。

    街道干凈而寬廣，路面鋪了方方正正的青石板，甚至還有類似現(xiàn)代下水道的排污水溝，即便暴雨連綿也不會出現(xiàn)積水現(xiàn)象。

    大路兩邊林立不少商鋪，此時的繁華可見一斑，不時還能遇到肥頭大耳的商賈牽根麻繩，但麻繩那頭綁的既不是狗也不是馬，而是人，黑皮膚的昆侖奴，從海洋那邊販賣而來的。

    想來販賣人口這種罪惡的勾當(dāng)自古就已經(jīng)開始，然而殘忍的是在大康這個還不犯法！

    她好奇的圍著瓷器攤子打轉(zhuǎn)，又看看堆了幾十種貨品的雜貨攤，當(dāng)然最好奇的還是點(diǎn)心攤子或者點(diǎn)心鋪，但凡遇見一定會買一點(diǎn)品嘗，沒有一種比得過她做的。

    而且當(dāng)?shù)氐狞c(diǎn)心鋪就只是賣點(diǎn)心，這令湯媛又發(fā)現(xiàn)了商機(jī)，要知道她的除了點(diǎn)心還有特制的十二種飲子，就像后世的糕點(diǎn)房或者咖啡廳，吃甜品總要配點(diǎn)飲料或者喝飲料最好搭塊甜品，光是想一想她就感覺到了無數(shù)白銀從天而降。

    從南走到北，她吃的東西沒有十樣也有九樣？賀綸忍無可忍道，“吃死你吧，你就不怕中毒？”

    他就不會碰外面的東西。倘若對方?jīng)]洗手，他寧可死也不要吃！

    湯媛被他猝不及防的一聲嚇得差點(diǎn)兒噎住。

    他不是一直走在前面？左邊馮鑫，右邊萱兒，還有五六個普通百姓打扮的死士隱在周圍，看什么不好偏看見走在隊(duì)伍最后面的她！

    所以如果一個人打定主意看你不順眼，躲是躲不掉的。

    賀綸以怕臟為借口，將她扯到身邊。

    “奴婢臟奴婢的跟您有什么關(guān)系啊，好痛，你就不能輕一點(diǎn)！”

    到底是他天生力氣大還是天生就對女孩子粗魯，為何總要抓痛她？！

    聞言，賀綸似乎反思了一下，拉著她的手指漸漸放柔，只將她掙扎的小手死死攥在手心。

    “你是面團(tuán)做的嗎？”沉默片刻，他忽然問。

    怕痛怕癢還怕貓，真真兒是摸不得碰不了。

    第64章

    不得不說人的慣性超級可怕，這要是從前被賀綸拉把小手，湯媛就恨不能把手剁了。如今，雖然不像一開始那么憤慨，但也不太想牽手啊，她只想自己玩自己看。

    可惜還是被他借著衣袖寬大抓了一路。

    話說他的皮膚還真好，滑滑的像女人，但虎口和手心沒有想象的那么細(xì)嫩，感覺略粗糙，大約是習(xí)武的緣故。講真，皇子們還是挺辛苦的，不文武雙全出去都不好意思承認(rèn)自己是皇子。

    湯媛的情緒很平靜，想來是不生他的氣了。賀綸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高興、生氣或者害羞、緊張等等，耳垂上的香味也會隨之略有變化，接觸的越多，那種感受就越明顯，有時候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這個，會跟母后關(guān)注她有關(guān)嗎？

    母后的態(tài)度仿佛是從他承認(rèn)喜歡那抹鵝梨香開始變化的。

    湯媛卻在偷瞄萱兒。

    才將將承寵沒多久的小丫頭，一直低首保持落后兩步的距離綴在賀綸身后。

    年紀(jì)這么小就懂得忍耐和恭順，也是可憐。不過像她們這種身份的，一旦承寵，未來這種日子簡直不勝枚舉，搬進(jìn)王府說不定更慘，只上頭一個正妃兩個側(cè)妃就能壓的人暗無天日。

    所以，如果賀綸能稍稍對她好點(diǎn)，也算是積德了。

    湯媛輕輕晃了晃小手，賀綸偏過頭垂眸問她，“怎么？”

    她腆著臉干笑，指指前面一個大腹便便左擁右抱的中年男人，又指指身后的萱兒，小心翼翼建議賀綸，“公子，要不您也試試，感覺很有氣勢的樣子?！?/br>
    念在萱兒送了她一把頂漂亮的墨菊傘份上，能幫人一把就幫一把吧。湯媛陪著笑。

    誰知賀綸只送了她一個字，“滾！”

    滾？

    這下好了，“娥皇女英”沒做成，她也加入了被拋棄的隊(duì)伍，跟萱兒大眼瞪小眼的綴在了賀綸身后。

    萱兒憋了半晌才小聲呢喃道，“謝謝你媛jiejie，其實(shí)你不必為我邀寵?！?/br>
    神情仿佛含著愧疚：你看，我的寵沒邀成，還累的你跟我一樣失寵。

    湯媛大方的擺擺手，“沒事沒事，你不必介懷?！彼筒坏媚亍?/br>
    馮鑫含笑低聲道了一句，“湯掌儀，公子請你閉嘴?！?/br>
    萱兒嚇得連忙噤音不敢再開口，湯媛真真兒無語，神經(jīng)病來大姨夫了吧？人家離這么遠(yuǎn)小聲講話都礙著他啦？

    所以這趟街逛的委實(shí)不自在，就連午膳也不給人吃好，她想吃川菜，他卻非要去那種一看就只是為了裝x的酒樓。當(dāng)然，這么評價人家酒樓也是略有仇富之嫌。畢竟“謳歌”也算是京師的頂級娛樂場所。

    賀綸來這種地方倒不是為了享樂，只因此地有他的專人雅間，干凈放心。

    那么他為何會這么放心呢？因?yàn)檫@就是他外祖家的產(chǎn)業(yè)啊！

    萱兒出生商戶，對京師商業(yè)圈再熟悉不過。湯媛一面咋舌一面用心記下。

    酒樓的大堂斗拱挑的巨高，四四方方，一共五層，抬頭就能看見每一層的游廊上人來人往。還有褐發(fā)綠眼的大食美人端著紅漆托盤不時路過，長得……真漂亮。湯媛不由多看了兩眼，一不小心碰上猛然止步的賀綸。馮鑫不悅的瞪眼，她自知理虧，低著頭后退沒敢吭聲。

    賀綸鄙夷道，“看什么呢？浮光閣的美男子喝杯茶都要一百兩，你請得起？”

    他以為湯媛偷瞄將才路過的小倌兒。

    那你起碼得要二百兩。湯媛哼哼笑了兩聲。

    一個不開竅，一個開竅了舍不得下狠手，馮鑫基本已經(jīng)對倆人的“圓房”不抱希望。不過皇后只是叮囑他盡量促成，但并未點(diǎn)明利害，是以馮鑫對此倒不是特別在意，只要殿下開心就好。

    但皇后娘娘著急啊。

    自從那日下人回稟床單見了血，可把她開心了好一陣子，再一問，沒有男子穢物，呃，那這到底算圓房還是沒圓房？

    章皇后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竟沒看出老五還是個憐香惜玉的！門都打破了還舍得退出來，可見那湯媛有多嬌氣！

    這么一個不會伺候人的東西還要她有何用？

    然而偏偏就得留著她。

    章皇后氣歸氣，卻也只能另想法子。

    好在她還有兩個小心肝兒解悶。賀純腰背挺的筆直筆直的，坐在炕幾前一筆一劃的描紅，和熙則是打散了頭發(fā)，由高玲玉伺候著重新梳雙丫髻。

    因入夏身子不大爽利而許久未曾露面的妍淑妃，也就是章皇后的庶妹章妍兒今兒個不知被什么風(fēng)吹了過來，前來景仁宮問安。

    且說這章妍兒，原是章家送進(jìn)宮來助有孕在身的嫡姐爭寵的，共同對抗氣焰囂天的翊坤宮作妖小能手婉貴妃。孰料明宗還真對妍淑妃動了心，她雖不曾生育卻一路從貴人做到了正二品淑妃，不可謂不神奇。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三寵”中最灰頭土臉的那一個。第一寵嫡姐在上，而章家又不能讓姐妹二人有嫌隙，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絕了育，從此只能仰仗jiejie與章家過活，做一個聽話的傀儡；第二寵婉貴妃，雖然也不能生，可架不住皇上就是寵她，寵的不得了。一般是jiejie身子不方便，婉貴妃也來小日子，明宗才會去看她。

    至于其他妃嬪，一年估計也見不著明宗兩面，如此一比，她似乎又是被人羨慕的。

    妍淑妃的一生雖然悲劇了，可生養(yǎng)她的姨娘卻過上了好日子，既不用像其他姨娘那樣給嫡母立規(guī)矩，逢年過節(jié)還有拿不完的好處。而父親和嫡母更是對她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