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當日便撤回了茂縣，征北軍士氣頹喪，十分消極。

    劉璟作戰(zhàn)多年，此番輕敵在先，不僅被李勉耍的團團轉，還差點把沈世年這支先鋒營折了進去。

    “當日的探子帶回的消息是池州城中并無雇傭兵，為何木里會在池州城？”柳岸問道。

    劉璟目光一凜，道：“探子沒有問題，是李勉有心算計我們，所以將雇傭兵藏了起來。木里向來做事高調，從不遮遮掩掩，所以我想當然的覺得他不可能接受藏起來這種要求?！?/br>
    “那……”柳岸想了想道：“是因為之前，我們在北江得罪了木里，所以他懷恨在心，為了找回場子，不惜放棄了高調的機會，在池州城蟄伏了這么久？”

    劉璟點了點頭：“是我大意了?！?/br>
    勝敗兵家常事，此事誰也怨不得。

    “路生怎么樣了？”劉璟問道。

    柳岸眼圈一紅，搖了搖頭：“沒有起色。”

    劉璟聞言嘆了口氣，道：“我找人送了信去北江，楊崢會趕過來，世年受了傷要休養(yǎng)，讓楊崢接替他的先鋒營?！?/br>
    柳岸點了點頭，卻不知該說什么。

    “放心，不會有事的?！眲Z安慰道。

    柳岸只得又點了點頭，心里卻并未變得踏實。戰(zhàn)爭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不僅有熱血，還有鮮血，不僅有勝利，還有失敗，此番他尚未直面，便已感受了個透徹。

    第73章

    從池州到北江往返最快也要三四日的路程, 慢則五六日, 可劉璟派去北江的人剛出發(fā)了一日的功夫, 楊崢便到了池州。

    派去送信的人理應尚未到達，楊崢卻是提前來了。

    他到達茂縣大營的時候，天尚未亮, 柳岸陪在昏迷的金路生身邊, 一夜沒敢合眼，驟然見到匆匆而來的楊崢時嚇了一跳, 對方面色疲倦，眼圈烏青，想來是日夜兼程的快馬趕了過來。

    “楊將軍……”

    柳岸見他進屋忙起身讓出了位置, 楊崢一雙眼睛通紅, 只迷茫的看了柳岸一眼，便將目光鎖定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金路生。

    楊崢原本著急忙慌的像個沒頭蒼蠅, 但是見著人之后驟然便冷靜了下來。他立在距離床榻約有一仗遠的地方，許久沒有向前邁步。

    分別前好活蹦亂跳的人，再見面就成了這樣, 楊崢此刻無法找到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感覺心上被扎了一刀似得, 而且那刀還不偏不倚的扎在了他心里最軟的那處。

    “沒想到你來的這么快?！绷兜溃骸拔疫€算著去北江的人這會兒都未必能到?！?/br>
    楊崢開口，嗓子啞的厲害：“那晚做了噩夢，怎么也踏實不了，實在忍不住便快馬加鞭的來了。”

    單憑他只言片語，柳岸自然無法想象到那是個怎樣的噩夢, 但是再看眼前楊崢這幅樣子，那夢境倒也不難猜測了。

    “這是怎么弄的？”楊崢啞聲問道。

    柳岸道：“那日李勉說要同我們談判，卻沒想到木里帶人趁著我們不備襲擊了沈將軍看守的城門。因為我們事先并不知城內有雇傭兵，所以毫無防備。沈將軍也受了傷，路生中了箭，從馬上摔下來……幸虧沈將軍冒死將他救了回來?！?/br>
    否則……楊崢不敢往下想。

    他夢里的場景與柳岸描述極為相似，夢里的少年身中數(shù)箭，又被人斬斷了馬蹄跌落馬下，混戰(zhàn)中的騎兵根本無力顧忌落馬的同僚，楊崢在夢中眼睜睜看著少年被馬蹄踐踏至死。

    夢中口吐鮮血的金路生，臨死前還睜著眼睛，而楊崢即便在夢中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幾乎是大叫著醒了過來。

    然后他腦海中便反反復復都是金路生口吐鮮血被馬蹄踐踏的場面，他再也不敢閉上眼睛，甚至一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擔心。

    當夜天未亮，楊崢便與駐守北江的將領打了招呼，然后選了匹快馬直奔池州而來。

    說不上為什么，路上他越是安慰自己，心里的不安反倒越甚。知道親眼看到床榻上昏迷的少年之時，他才知自己的噩夢竟然并非僅僅是個夢。

    幸虧他來了。

    昏迷的少年突然眉眼一動，楊崢忙快步上前，想伸手摸摸少年，卻又怕弄到對方傷處，最后只是小心翼翼的伸手在金路生額頭輕輕撫了兩下。

    “路生，你是不是疼？”楊崢低聲問道。

    昏迷的少年一無所覺，只是經(jīng)楊崢撫慰，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許。

    “大夫怎么說？”楊崢問道，目光卻一直望著金路生，一刻也舍不得轉開。

    柳岸斟酌了片刻，道：“箭拔/出來后，失血太多，又因為被馬蹄踏中受了內傷，所以……還不好說?！?/br>
    楊崢聞言沉默了片刻，俯身輕輕在金路生額頭親了一下，低聲在少年耳畔道：“路生，等著哥哥回來?！?/br>
    說罷，楊崢便轉身出了營帳。他甚至沒有找人詢問，輕易便判斷出了劉璟帥帳的所在，徑直奔著劉璟的住處而去。

    劉璟遭遇這樣的挫折，自然也是睡不好的，這會兒天剛蒙蒙亮，便已招了人議事。楊崢進去的時候，其他幾位將領恰好都在，就連受傷的沈世年也在場。

    沈世年一見楊崢嚇了一跳，驟然起身一臉愧疚的道：“楊崢，對不住……”

    “我都聽說了，倒要多謝你護著他?！睏顛樀?。他這話也不假，畢竟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金路生重傷誰都怨不得，要怪只能怪木里和他的雇傭兵。

    劉璟愣了一下，沒想到楊崢來得這么快，不過這會兒不是詢問這些的時候，楊崢這么急匆匆的來，顯然不是為了打招呼，所以他什么也沒問。

    “坐吧?！眲Z道。

    楊崢聞言便坐到了沈世年旁邊。

    “打嗎？”楊崢開口便問道。

    “當然要打?！鄙蚴滥険屜鹊馈?/br>
    劉璟看了一眼沈世年，而后對楊崢開口道：“派去找你的人多半這會兒還沒到北江，既然找了你來，自然不是單單為了探病。這些人中，你與木里打過的交道最多，此番恐怕依舊要你多出些力氣?！?/br>
    “我接管世年的先鋒營。”楊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