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二十三)
程朝心想,哥,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他理所當然把程時留的這句話當作是謊言,至于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放下戒心,以后他要打自己,更加方便罷了。 于是他轉(zhuǎn)眼就忘了這句話,甚至沒有細思程時是怎么留下紙條的,將紙條塞了回去。 本以為會很顛簸的馬車,一路上是意外地平穩(wěn)。程朝隨便撩了折劍幾句,得到幾個無聊的回答,便躺在馬車里睡著了。 折劍選的是小路,雖然近了些,但遠離市集璀璨的燈火,只靠著夜晚的星星照明,是有些暗的。但他并沒有受到天黑的影響,一直到停下來,也沒碰撞到什么東西。 只是他停的地方,并不是程朝選的東宮,而是燁王府。 想來程朝以往經(jīng)常夜不歸宿,燁王府門口站著的幾個侍衛(wèi)看到程朝也不意外,還以為折劍是陪程朝一起徹夜尋歡作樂的狐朋狗友,主動詢問折劍要不要幫忙。 折劍看起來身形瘦高修長,卻可以輕輕松松將程朝橫抱著,看上去毫不吃力。示意侍衛(wèi)們自己可以獨自照顧程朝后,他不需要下人的指路,輕車熟路地向程朝的臥房走去。 繞過長長的回廊,與冬季枯竭的池水,折劍踩過滿地積雪,呼吸一口帶著梅花香的寒冷空氣。他早就習慣寒冷,所以并沒有意識到這個溫度會讓嬌氣得不行的小公子感到難受,程朝似乎冷了,手腕微微抬起來,攥緊他垂下來的長發(fā)。折劍在他觸碰上來時,身體微微僵硬,而后將程朝抱得更緊。 房門上掛著阻擋寒風的厚重白熊皮,折劍一眼就認出,這是哪怕在程時以往待著的邊疆也少見的寶物。而房間內(nèi)的擺設,也無一不是奇珍異寶。 可惜主人并不識貨,前朝進貢的金紋玉瓶隨意擺在墻角,里面斜斜插著幾朵路邊折來的野花。 冬日里少見野花,而玉瓶里的花,也早早枯萎,花枝掛著枯黃的花瓣垂頭喪氣。 屋子里守夜的婢女一見到他們,尤其是兩日未見的程朝,連瞌睡蟲都被驚醒了,輕聲說:“二公子?” “噓?!闭蹌μと雰?nèi)室,撥開被子,要將程朝放進去時,被婢女溫和地制止。 睡覺前是必須要脫衣服的,婢女去剝程朝的外衣和靴子,程朝困得很,沒有醒過來。倒是折劍,看到程朝翻身時不慎露出的一截細腰,不自在地挪開了眼。 婢女看到程朝下巴上的淤青,輕輕“呀”了聲,問道:“二公子這是怎么了?” 她也將折劍當作是程朝的狐朋狗友,程時不在的時候,程朝也經(jīng)常帶朋友回王府玩。 折劍自小練武,大大小小的傷受過不少,知道程朝下巴上的淤青只是看著嚇人罷了,其實并不疼。所以他先前并未放在心上,但此刻借著燈光一看,雪白的肌膚上青青點點,瞧著很讓人心疼。 折劍蹙著眉,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婢女只當是程朝又在弄什么新把戲,所以下巴才會受傷,從柜子里尋出藥膏,幫他抹上。 清清涼涼的藥膏涂上去時,程朝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見到對方是自己熟悉的小美人兒,與她對視幾眼,漂亮的眸子里是充滿困意的水光瀲滟。他微微提了提唇角,露出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笑容,再度閉上眼。 婢女也輕輕笑了。 她癡癡喊了一聲二公子,指尖停駐在程朝柔軟滑膩的肌膚上,呼吸聲沉沉,在余光注意到折劍看過來時,仿佛夢醒般快速收回手指,緊張地吸了一口氣。 折劍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因為程朝伸出了手,握住他佩戴在腰間的劍。 婢女解釋道:“二公子從小到大,睡著時都喜歡握著東西?!?/br> 即使程朝并沒有用多大力,折劍也不敢動彈,解下腰間的劍,小心翼翼捏著程朝的手腕,一同放置到枕頭邊。 只是他的好心,下一刻就被辜負了。程朝再度睜開眼,依舊是沒睡醒的模樣,軟綿綿喊了聲:“清清,過來。” 婢女連忙應了,耳朵附過去,以為程朝要對她囑咐什么話。程朝松開劍鞘,捏住她的袖角,閉著眼道:“我剛才夢到你給我涂藥膏了?!?/br> 婢女掩著唇笑:“二公子,不是夢呢,你下巴頦兒傷著了?!?/br> “是這樣嗎?可清清在我眼中,與夢中人一樣……”程朝的指尖觸摸著婢女袖子上的珠子,睫毛輕顫著。 說到一半又沒了聲音,想來是又睡著了。 折劍抿著唇,默默將自己的劍收回去,卻還是不甘心。他沒有學過四書五經(jīng),不知道廉恥仁禮,也不懂照顧女孩兒家的情緒,直接問道:“你是他的通房丫鬟?” 本朝的習俗是,未成婚的公子哥關(guān)于房事的知識,都是由通房丫鬟教的。 婢女立刻紅了臉,但也不好拒絕回答程朝朋友的問題,聲音低如蚊吶:“不是……二公子這么好的人,誰配得上呢……”二公子長到二十多歲,也沒碰過一個姑娘,外面的人都以為他放蕩不羈,只有她們服侍的人清楚事實。 誰配得上呢…… 折劍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向婢女告辭。 婢女挽留他:“二公子一向熱情好客,第二天早上見不到您恐怕會失望。您不如暫且歇在王府,王府有的是招待客人的空房?!?/br> “不必?!闭蹌Φ馈?/br> 先不說程朝并不是熱情好客的人,他還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 程時所做的事情,為了使事情萬無一失,動作??墒撬麤]有想到,皇位唯一的競爭者,并沒有心思與他作對,還在暗處推波助瀾,幫助程時登上皇位。 顧錦時所求的,是普普通通的人生。 顧錦時早就察覺到程時的動作,只當是程時也在覬覦皇位。于是,顧錦時單方面想與程時做一個交易。 正好,顧錦時覬覦的,是他藏在王府里嬌養(yǎng)二十余載的弟弟。 折劍舍下了馬車,用輕功趕回了皇宮。 皇宮的某一間宮殿,此時繚繞著不散的煙霧,充斥著藥湯的苦香,折劍從窗戶跳進去,正好落在床榻邊上。 那里本來站著一個宮女,正挽著袖子用金筷子撥弄香爐,看到折劍,受驚般往后退,眼里卻不見多少詫異。 床榻上躺著曾經(jīng)一言九鼎權(quán)傾天下的男人,如今病容枯瘦,猶如枯死的干花。他看到折劍的臉,灰暗的眼睛亮了亮。 旁邊伺候的太監(jiān)小聲提醒:“陛下,這不是太子,是太子身邊的暗衛(wèi),折劍小哥呢?!?/br> 誰知老皇帝眼中的光芒不減,竟是強撐著坐起來,讓太監(jiān)和宮女離開。 偌大的宮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折劍面色不變,問道:“陛下,傳位詔書在何處?” 老皇帝咳了幾下,吐沫星子濺在手心里,從嗓子里擠出字來:“就在桌子上。你說的復活之術(shù),何時能實施?” 他已經(jīng)病入膏肓,此時能說出一整句話,也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大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人拍了拍手,似乎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笑得站不直:“天底下竟然還會有人相信死而復生,復活之術(shù),只會存在于話本里?!?/br> 老皇帝眼睛暗了暗,并未理睬他的話,左右不過是一個快要死的瘋子罷了,畢竟楚家代代遺傳的瘋病,帶來的不止是身體上的強悍,還有早死的命運。 老皇帝又去看折劍,眼里充滿期頤的光:“折劍,好孩子,你不要在意他的話。” 楚離紹嗤笑一聲。 折劍半晌沒應答,看向老皇帝的眼里充滿悲憫。 老皇帝臉色變了。 “他說的是真的。”折劍在老皇帝逐漸崩潰的神色里繼續(xù)道,“死而復生,只是一個謊言,我騙你的。” 楚離紹揉了揉笑疼的肚子,眼底晃過很快就消失的紅色,他走到桌子前,拿起用明黃絹布書寫的繼位詔書,目光諷刺。 他沒有束發(fā),彎下身時,長發(fā)自然而然落到繼位詔書上。楚離紹撥弄了好幾次,最后將這一小束發(fā)絲叼在口中,執(zhí)起旁邊的毛筆,在繼位詔書的空白處猶豫許久,最后填上程朝的名字。 不僅是因為程時的許諾,他也很好奇,如果是程朝登上了皇位,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 一定是一出好戲。 # 程朝第二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王府的臥房里,嚇得連起床氣都被驚走了,土撥鼠叫著問程時的反應。 此時已經(jīng)日上三竿,婢女們笑著告訴他,程時昨晚就沒有回來。 程朝張望了一下外面霏霏而落的雪,結(jié)合一下昨晚發(fā)生的事,便以為程時是歇在迎春苑某個姑娘的床上了。 他頓時氣得牙癢癢,這個便宜哥哥也太過于蠻橫□□了吧,不允許養(yǎng)弟去風月場所,自己倒是偷偷歇在那。 這下子他心里也有了底氣,面對程時也不怕了,轉(zhuǎn)身就要再去一趟迎春苑,可惜一走到王府大門處,就被門房攔住了。 “二公子,這是世子交代下來的……我們也不好偷偷放你出去?!遍T房苦著臉道。 程朝當慣了惡霸,就要齜牙咧嘴地威脅他,可是以往性子軟沒有原則的門房,這次任他怎么求,也不肯放他離開了。 程朝在王府里被關(guān)了十幾天,才被放出去。 可這次卻是,程時親自派人來接他的。 ※※※※※※※※※※※※※※※※※※※※ qwq昨晚忘了更新,現(xiàn)在補上。 大綱涉及不給寫的內(nèi)容,所以砍掉了。第一個世界馬上就結(jié)束了,朝朝會隨著記憶恢復一點點變強噠。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奉先 10瓶;露從今夜白 6瓶;姜疆 2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