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臨到后臺,賀思嘉突然轉(zhuǎn)身倒走了兩步,目光追隨著一道擦肩而過的妙曼身影。 陸馨奇怪地看過去,見是個穿古裝的女人,腰身纖細(xì),裊裊婷婷。 “小喬?”賀思嘉語帶興味。 陸馨很想捶他一拳:“少打人家主意,夢老師孩子都兩歲了?!?/br> “哦,我就是問問而已?!?/br> 一回身,賀思嘉就撞上了一雙微冷的眼睛,不是令人發(fā)寒的冷,而是理智的觀察、居高臨下的審視。 賀思嘉愣了下,仔細(xì)去著眼睛的主人,卻見吳臻友善地沖他笑了笑,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 這時,陸馨不知從誰手里拿過花塞給他,壓著嗓子說:“你去送吧?!?/br> 賀思嘉掃了圈后臺黑壓壓的人頭:“送給誰?” 陸馨原本打算送給吳臻的,臨時改了主意:“送梅老好了,知道是哪一位嗎?” 賀思嘉當(dāng)然認(rèn)識梅慶這位國民度一流的演員,抱著鮮花過去了。 他長得好,想討人歡心時嘴巴又像抹了蜜,幾下子就哄得初次見面的梅老笑咧了嘴。但梅慶還要出席媒體發(fā)布會,得趕著卸妝,只好另外安排人幫忙送客。 節(jié)目組過來時搭的先前租用的大巴車,一行人到了劇場外等車。 雨已經(jīng)停了,潮濕的夜風(fēng)吹散了窣窣聊天聲,賀思嘉雙手揣在褲兜里,沒有焦距地盯著茫茫夜幕。 突然,他感覺身旁多了一個人。 賀思嘉微轉(zhuǎn)過眼,見吳臻站在他右側(cè)看手機,屏幕銀白的光照在對方臉上,投映出冰冷的線條。 兩人距離很近,他甚至能隱隱感知到吳臻身體的溫度,并且再次嗅到了宛如森林雪后般的冷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香水味。 他以為吳臻過來是有話有要說,可直到車來了,對方都沒有說一個字。 就在他準(zhǔn)備上車時,吳臻突然叫住他,“賀思嘉?!?/br> 賀思嘉回頭。 “要合作了,加個微信?” 吳臻的微信id就叫“演員吳臻”,明顯是工作專用號,賀思嘉掃完二維碼,隨意沖吳臻揮了揮手,排隊上車。 他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向窗外,見吳臻正和綜藝導(dǎo)演說著什么,對方突然轉(zhuǎn)頭看了過來,隔著車窗與夜色,與他遙遙對視。 “在看什么?”陸馨問。 “沒什么?!辟R思嘉扭回頭,壓低帽檐,點開吳臻的微信頭像,給對方發(fā)了個紅包。 紅包一共33元人民幣,約等于515日元,而昨天的擁抱只需500日元。 賀思嘉輕敲屏幕,留下一行字:多的算小費,不用找了。 當(dāng)晚回到酒店,賀思嘉才發(fā)現(xiàn)吳臻發(fā)來條語音,時長只有兩秒鐘。他點擊播放,就聽見吳臻帶了點兒笑的聲音,“謝謝賀老板,晚安。” 吳臻音色偏清冷,但從微信里聽來,或許是有些失真,又或許是語氣的緣故,非但不清冷,反而像浸染了燈紅酒綠的斑斕,繾綣又溫柔。 賀思嘉并沒有回,而是點進對方朋友圈,就看見吳臻四小時前發(fā)的一張圖。 圖里只有吳臻一人,身著古裝,貼著長須,配文大意是要上場了,非常感謝今晚來捧場的朋友們,總之特別官方。其余內(nèi)容也全是代言推廣、作品宣傳,以及幫朋友們打的廣告之類,沒意思極了。 賀思嘉鎖掉手機,進了浴室。 次日,他乘中午的班機回國,一周后,團隊為他談下某高奢品牌的亞太區(qū)代言,但基于宣傳安排,暫時不對外公布。 四月最末一天,賀思嘉和陸馨早上五點就到了b市國際機場,他們得搭乘七點的飛機前往臨近藏區(qū)的k市,再坐四五個小時的汽車輾轉(zhuǎn)進入八塔縣,因為《玩古》劇組昨天已在八塔縣轄下的村子開機了。 這趟航班只有公務(wù)艙和經(jīng)濟艙,難以避開大部分乘客,賀思嘉故意排后登機,本以為自己是最后一個,沒想到坐下不久又見個身形挺拔的男人上來了,對方戴著墨鏡口罩,可賀思嘉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吳臻。 “吳老師,真巧啊。”坐在靠窗位置的陸馨起身招呼。 吳臻一邊配合空乘放行李,一邊說:“不算巧,到k市每天不就這一班嗎?” 他身后跟著個微胖的年輕女性,像是助理,那妹子同樣認(rèn)出了全副武裝的賀思嘉,聲音有些發(fā)緊地問:“賀老師也去k市嗎?” 賀思嘉正困著,聽完都笑了,“航班是到k市,我不去k市難道中途跳傘落地成盒嗎?“ 剛說完胳膊就一痛,是陸馨在偷偷擰他。 “賀老師真幽默?!?/br> 吳臻悶笑兩聲,介紹了下臉色漲紅的妹子,對方叫阿水,的確是他助理,才入職不到兩周。 難怪那么青澀,陸馨默默地想,估計安排阿水跟組也有考察和鍛煉的目的,她心思一轉(zhuǎn),問:“吳老師就帶了一個助理嗎?” 吳臻已經(jīng)坐下了,正在調(diào)節(jié)座椅靠背,“還有個長期跟著我的,最近有些感冒,咱們拍戲的地方海拔高、醫(yī)療條件又不好,我讓他病好了再過來?!?/br> 陸馨舒了口氣,那思嘉帶三個助理也不算多,至于她自己,待幾天就要走的。 很快,飛機開始滑行,伴隨著轟鳴聲直上云霄。 公務(wù)艙里只有他們四人,賀思嘉另外三名助理都在經(jīng)濟艙,陸馨原本還指望賀思嘉能和吳臻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可起飛后吳臻就開始看書,而賀思嘉早就戴上眼罩補覺了。 中途,陸馨去了趟衛(wèi)生間,她剛走就有空姐推著小車過來,賀思嘉要了杯橙汁,正當(dāng)空姐遞水時,忽地一個顛簸,大半杯橙汁都灑在他褲子上。 空姐連連道歉,賀思嘉盯著大腿上的深色水漬,心里雖煩卻也沒沖人發(fā)火。 這時,一只手橫伸過來,手腕戴著塊jl古董表,手指修長,正握著張疊好的淺灰格紋手帕。 賀思嘉順著手帕看向吳臻,對方微斜上身,淡笑著說:“不用你還?!?/br> “謝謝?!辟R思嘉接過手帕,無意中碰到吳臻的指尖,有點涼。 手帕的作用終究有限,褲子打濕的位置又有點尷尬,空姐們不方便幫忙。陸馨回來后就讓賀思嘉去換條褲子,他卻嫌飛機上的衛(wèi)生間又窄又臟堅持不肯,就這么一直忍著。 下了飛機,賀思嘉直奔更衣室,再出來就見每個人都愁眉苦臉的,只除了吳臻,因為對方再次戴上墨鏡口罩,窺不見表情。 “怎么了?”他茫然地問。 陸馨輕嘆口氣,“剛剛司機打電話說今早折多山大雪,已經(jīng)封路了?!?/br> 要去八塔縣必須得翻折多山,也就意味著他們今天走不了了。 賀思嘉不可置信:“五月了姐!” “折多山常年積雪,別說五月,有時六月都能遇上大雪?!?/br> “那怎么辦啊?” “司機在幫忙聯(lián)系住宿,咱們先出去吧?!?/br> 然而k市是附近旅游景點的集散中轉(zhuǎn)地,又正逢五一小長假,接車的司機問遍了僅有的幾家酒店都沒房了,只好先進城再說。 城里隨處可見游客,他們足足找了半小時都沒遇上合適的,偏偏賀思嘉又有點兒高原反應(yīng)的癥狀,陸馨不敢再挑剔,去另一輛車上找吳臻商量后,定下了一家民宿。 民宿只剩下兩間房,一間單人房在閣樓,勉強能睡下兩個人,另一間八人房連衛(wèi)生間都沒有。 做完登記,陸馨走到吳臻跟前,態(tài)度特別真誠:“太不好意思了,今晚還得麻煩吳老師照看下思嘉?!?/br> 吳臻抬起一側(cè)唇角,“客氣了?!?/br> “那我先帶她們?nèi)シ判欣?,思嘉就拜托您了……哦對了,”陸馨忽然想到件事,“鑰匙她們已經(jīng)給您了吧?” 吳臻視線轉(zhuǎn)向坐在行李箱上揉按額頭的賀思嘉,似是言外有意:“嗯,我收下了?!?/br> 其實賀思嘉是吃了藥的,但預(yù)防高反的藥提前兩周吃效果最好,他是昨晚才想起來的。 此時他頭疼眼暈,渾身乏力,也顧不上嫌棄房間條件簡陋,進門便蹬掉鞋子霸占了唯一一張床,沒幾分鐘意識就開始模糊。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吳臻說什么“拿行李”,可他已沒精神去分辨了。 賀思嘉很快睡著,掙扎在無數(shù)混亂的夢境里,醒來時屋子里只剩他一個。 床上多了個枕頭和一套被子,床邊敞著個小行李箱,三個大行李箱立在墻邊,其中兩個都是賀思嘉的。 “?!?/br> 微信響起一聲提示音,賀思嘉拿過手機,是他一個狐朋狗友在問要不要去酒吧。 【小腦斧】哪家? 【趙緋哥】就上次那家純色,小思嘉來嗎 【小腦斧】你來接我。 【趙緋哥】ok,給我個定位。 賀思嘉憋著笑發(fā)了個定位。 【趙緋哥】…… 【趙緋哥】艸!你去那兒干嘛?套馬? 賀思嘉懶得解釋,索性撥通了微信視頻電話。 于是,當(dāng)吳臻提著打包盒開門時,就聽見屋內(nèi)傳出一道粗獷的聲音:“你哥瞎jb介紹的什么爛資源,還他媽是個配?來來來,報上主角名字,哥哥先買水軍幫你艷壓一波?!?/br> 第3章 余音回蕩在死寂的走廊上。 吳臻微微一頓,若無其事地推開門。 賀思嘉聽見動靜,回頭就見吳臻和陸馨同時進門,他毫無被抓包的尷尬,又聊了幾句才掛斷,轉(zhuǎn)沖著陸馨乖巧一笑,“姐?!?/br> 當(dāng)著吳臻的面,陸馨不好說什么,只警告地瞪他一眼,問:“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 陸馨拎起食指上勾著的塑料袋:“吳老師幫你買的藥,要是又不舒服了就吃點兒?!?/br> 賀思嘉扭頭去看吳臻,后者客氣地笑了笑。 “行了,趕緊吃飯,特意去酒店給你打包的?!标戃按叽?。 “你吃了嗎?” “吃過了,”陸馨神色稍霽,提醒道:“注意控制食量,劇組要求你減掉十斤,還差了點兒吧?” 賀思嘉沒當(dāng)回事,就差兩斤,根本沒看不出來,“那我先刷個牙?!?/br> 趁他去了衛(wèi)生間,陸馨將餐盒一一擺好,連蓋子都幫忙揭開了,貼心得像個職業(yè)女傭。吳臻坐在床邊默默看著,唇角微不可見地一勾,眼底卻沒什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