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嘖,你這男朋友過分通情達理了啊?!笨组贿呹P(guān)電腦,一邊說,“不像我男朋友,黏人死了,我要是鴿了他,不管什么原因,他肯定要跟我生氣?!?/br> 恍惚間,鄭書意有片刻的失神。 “咔嚓”一聲,手指傳來刺痛,她條件反射地抽開手,才避免被訂書機刺破皮。 但指尖的尖銳痛感久久沒有消散,漸漸蔓延到心里。 鄭書意一手拿著資料,一手拿著手機,在打印機前出了一會兒神。 “我下班啦?!笨组弥鹕恚f過來一盒藥,“我看你止痛藥都吃完了,拿著我這個,提前吃點,別采訪的時候痛暈過去?!?/br> 說完,她又湊近,低聲說:“你要是搞砸了,有些虎視眈眈的人要開心死了。” 鄭書意此時無心回應(yīng)孔楠的提醒,她滿腦子都是“通情達理”四個字。 岳星洲,是不是過分“通情達理”了? 而且,她剛剛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岳星洲都沒有問一下她哪里不舒服。 某種念頭一旦生出來,就會難以遏制地在心里發(fā)芽。 鄭書意有些恍惚地坐到工位,拿著手機遲疑片刻后,給岳星洲發(fā)了消息。 鄭書意:你有沒有不開心? 岳星洲:? 岳星洲:沒有啊,理解理解,工作重要嘛,以后還有很多個生日一起過。 岳星洲:對了,你說你身體不舒服,怎么了?病了嗎? 鄭書意呼了一口氣。 看來是生理期容易敏感,想太多了。 鄭書意:沒什么,就是例假不舒服tat 岳星洲:心疼寶寶。 岳星洲:那你在哪里采訪?結(jié)束之后我來接你。 —— 陳盛給的地址,是遠在西郊的華納莊園。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鄭書意忍著腹痛,一路上轉(zhuǎn)了地鐵公交車,又打出租車,花了一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說心里不煩躁是假的,一路上,她不知道默默罵了時宴多少次。 偏偏陳盛幫她安排的地方,是宴會廳樓上的休息區(qū)。這里寬敞,華麗,卻空無一人,足以把一個陌生人的寂寞放大百倍。 鄭書意坐在沙發(fā)上,雙腿隨著壁鐘滴滴答答的聲音晃蕩,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四周試圖讓自己不要睡著。 然而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了,她幾次像小雞啄米一樣耷拉著腦袋差點睡過去,直到有推門的動靜響起,鄭書意一個激靈坐直了,抬起頭看向大門。 直射燈下,一個男人驅(qū)步進來,隨著光線越來越明亮。 鄭書意看實了來人,一下子又xiele氣。 來的不是時宴,而是他的姐夫秦孝明,如今的銘豫集團二把手。 這個人曾經(jīng)接受過鄭書意幾次采訪,所以兩人算得上認識。 秦孝明進來的第一眼也瞥見了鄭書意。 起初她倏地挺直了背,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在暗處也能看出極為興奮。 可是在和他對視目光的那一瞬間卻又暗淡了下來,連帶著整個人都有些頹了。 秦孝明頓了一下,把手機拿到一旁捂著,“你怎么在這兒?” 鄭書意如實回答:“來等時總,今天有個采訪。” 秦孝明上下打量她幾眼,又多看了幾秒她蒼白的臉色,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嘀咕了句“這么晚了”就走了。 鄭書意又坐了兩個小時,漫長得像兩個長夜。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落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打著樹葉,發(fā)出凄冷的“沙沙”聲。 偏偏樓下偶爾會傳來宴會里的動靜,雖然細碎,卻也能料想其熱鬧。 這么一對比,鄭書意覺得自己更慘了。 就在她實在熬不住困意,眼皮上下打架時,手機鈴聲終于響了。 清脆的鈴聲在這空蕩蕩的房子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鄭小姐,不好意思,這邊宴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時總接下來還有其他事情,所以……” 果然。 鄭書意沉默了好幾秒,才開口道:“我知道了,謝謝。” 這個采訪還是來不及了。 鄭書意站起來的那一剎那,腦子里暈乎乎地,扶著沙發(fā)緩了好一會兒才蹬著高跟鞋進了電梯。 等她到華納莊園大門外時,不出意料地,這雨已經(jīng)封了門。 秋葉寒風(fēng)夾著雨絲,刀子似的往鄭書意腿上刮。 她沒想過今天會在室外待很久,穿得是日常的ol套裝裙,看著是嚴(yán)肅正經(jīng)了,但薄薄的一層透明絲襪只是作個禮儀,根本不抵事兒。 大衣下的雙腿裸露在外,裙子堪堪遮住膝蓋,在這寒風(fēng)里變成了比門口的豪車還吸睛的存在。 漸漸有人出來了,鄭書意退到一邊,扭頭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少人都是她采訪過的。 看樣子,這是一個金融界的酒會。 鄭書意下意識想再看看有沒有可能遇到時宴。 但驚覺,她并不知道他長相。 時宴這個人作風(fēng)甚是低調(diào),極少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鄭書意準(zhǔn)備資料時上網(wǎng)搜了過,只見到一些大全景里有他并不清晰的身影,但卻沒有正經(jīng)的寫真。 —— 不一會兒,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公司的女cfo和鄭書意曾經(jīng)有過兩面之緣,見她可憐兮兮地站在這里等車,提出要送她回家,但鄭書意拒絕了。 剛剛岳星洲說要來接她。 現(xiàn)在十一點整,距離他的生日過去還有一個小時。 她想,不管怎樣,還是要親口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一樓泊車?yán)葘挸ǜ蓛簦瑏碣e的車陸陸續(xù)續(xù)開走,留下影影綽綽的尾燈。 不多時,宴會廳里的人所剩無幾。 “鄭記者?”一個男人上前。 鄭書意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只見過一次的某資本公司高管,但平時老在微信上找她聊天。 男人笑著上前,靠得極近,一開口就是一醉酒氣:“一個人嗎?我送你回家吧?!?/br> 這人平時出現(xiàn)在社交場合都是人模人樣的,這會兒倒是連寒暄都沒有,心思昭然若揭。 鄭書意:“謝謝,不用了。” 男人靠近了點,拉住她的手臂,“走吧,雨這么大也不好打車?!?/br> 鄭書意皺眉,扒開他的手,“真的不用了,謝謝,我男朋友等下就來了。” 聽見“男朋友”三個字,男人打量著鄭書意,和她對視時,知道她這番話不是假意推脫,便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接下來,又一個年輕男人對她發(fā)出了同樣的邀請。 這也是個認識的,但鄭書意知道他就是個真正玩兒票的富二代。 看來今天這不是個正經(jīng)的金融酒會。 同樣用強調(diào)“男朋友”打發(fā)掉那個人后,鄭書意往墻邊站了站。 本來今天被時宴鴿了,她心里就不舒服,接連遇到這樣的事情,胸腔里更是有一股無名火在躥。 她站在寒風(fēng)中的場景正好落在走出宴會廳的秦孝明眼里。 秦孝明動了惻隱之心,側(cè)身對時宴說:“這不是鄭書意嗎?小姑娘大晚上挺可憐的空等你一場,這邊人多,我也不方便,你找個機會幫忙送一程吧?!?/br> 時宴撩眼看過去,女人的羊絨圍巾纏了幾圈,裹到下巴,襯得上面那張臉好像只有巴掌點大。 明晃晃的冷光燈下,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鼻尖也凍得紅彤彤,但依然難掩眉眼的秀氣精致,杏眼紅唇,明艷嬌俏,像一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站在那里,帶了點惹人憐的味道。 —— 等鄭書意從手機里抬頭時,一輛黑色賓利緩緩?fù)T诹怂媲啊?/br> 同時,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 鄭書意回頭,和迎面走來的男人有一瞬間的目光相接。 男人眼神稍作停留,頭頂?shù)乃У鯚粼谒鸾z鏡框上投射出冰冷的光,隨著防滑鏈在他頰邊輕微晃動。 “鄭記者?”他停下腳步,西服勾勒出的臂彎的弧度顯出幾分疏離,“我送你一程?” 這個男人鄭書意沒見過。 但她卻在想,現(xiàn)在的富二代們怎么一個個都這么隨便了。 “不用了,謝謝?!?/br> 鏡片后的那雙眼綴著明晃晃的燈光,眼尾往上一挑,明明該是輕佻的眼神,卻透出一股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于是,刺骨寒風(fēng)下,鄭書意迎著他的目光,補充道:“我男朋友馬上來接我?!?/br> 一字一句,加重了“男朋友”三個字,潛臺詞的意思是: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 時宴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單手入袋,邁步離開。 泊車員拉開車門,他躬身上車,賓利飛馳而去。